德拉科飛快地拿起接骨木花茶,送到自己唇邊。這個舉動只有讓哈利覺得更加可疑。他望著被杯子遮住大半張臉的德拉科,感覺有根銀針輕輕地戳了自己一下,力度不至於引起痛感,卻足夠讓皮膚瘙癢。
他有點想笑。可他們不是剛剛才經歷生死關頭麼?海灘上還有人在撈打遇難者……於情於理,這都不是什麼「笑」的好時機。所以哈利沒有笑。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著德拉科喝完了那杯茶。
燭光微曳的夜裡,哈利在德拉科的床邊不知坐了多久。他覺得這很奇怪,因為他們誰也沒有講話,而且挺著腰板坐那兒的姿勢對他來說並不算很舒服。但他就是這麼坐著,穿著沒沾一點水的衣服,感受著身體慢慢、慢慢地暖和起來。
牛油燭的味道難聞得讓人幾次想打噴嚏,但他們誰也沒再提去找蠟燭這回事。
直至眼皮開始打架,而哈利從以往的經驗里得知,他很快就會禁不住困意睡過去。最終,他與睡意鬥爭著站了起來,對看上去同樣疲倦的德拉科說:「我要去睡了。」
未了,又不由自主地接上一句:「晚安。」
德拉科沒有回應。
這似乎有些不太禮貌。哈利腦子裡飄過這麼一個念頭,卻也不準備放在心上。
他揉著眼睛走到門口,在握住門把手的時候,聽到了那個期待之中、意料之外的詞——
「晚安。」
哈利轉過身,錯愕地對上那雙淺灰色眼睛,還有那裡面晦澀不明的光亮。德拉科沒有動彈。片刻,黑髮男孩微微勾起唇角,靜悄悄又倍加掩飾地,離開了。
……
醒過來的時候,哈利感到很恍惚。一如既往,他睡得很熟,身體得到了很好的休息,然而情緒大幅度波動帶來的消耗卻是另一碼子事。
明明只有一個晚上,感覺起來並不比一個月要短。這個晚上,太多的流星從天空滑落,他甚至以為自己會被一直困在那個世界裡。
但他醒過來了。臥室里烘著微熱的暖氣,哈利把自己裹在羽絨被裡,望著天花板的木頭條紋,眨了眨眼睛。今天是星期天,他在家裡舒舒服服呆著,理應把頭埋進枕頭裡再睡個懶覺。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活動活動睡麻了的四肢,套著睡衣下了樓。
打開手機照明,哈利輕手輕腳地來到廚房,從溫熱的洗碗櫃裡翻出一個玻璃杯。他擰開水龍頭,嘩啦嘩啦倒了一杯水,渴極了似地給自己灌下去。水管里的水有股淡淡的鐵鏽味,他卻覺得格外地甘甜和舒心。
雖說比起茶,還少了一股清香。
「哈利?你在幹什麼?」
男孩嚇了一跳,差點把自己嗆到。他慌忙咽下嘴裡的水,回頭看向也才剛剛起床的、一臉詫異地望著自己的教父。
「我剛剛醒過來。」哈利鬆了一口氣。
小天狼星瞥向他手裡的玻璃杯,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揚。他穿著深藍色的襯衫,手裡拿著一件黑色外套。「好吧……」他說,「我以為你會想多睡會兒,這是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