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哈利有點後悔。但既然來了,他肯定不會輕易離開,「我給你帶了一些麵包……本來是有兩袋的,但有一袋給了樓上的女孩。」他一步步走到小男孩面前,伸手將那袋黃油麵包遞上。昨天的初見實在不夠愉快,他希望這男孩不要接著偷書的事。
意料之內地,對方沒有立即接下。這怎麼說也比濟貧院能提供的好上三倍,小湯姆卻像完全不感興趣一樣,只是瞥了一眼它,又將目光放在哈利身上。
「現在不要?那……那也沒事,」哈利喃喃著,把麵包放在了窗台上。在這個距離,他更加能把窗玻璃看得清楚——太透明了,仿佛這層隔檔根本不存在……
「坐下。」
稚嫩的童音打斷了思緒。哈利看回小湯姆,就見他向床旁邊的空位點了點下巴。
這句話里命令的意味讓哈利在本就不安的心緒上,多了一層不快。他太熟悉這種語氣,也因為幼時的記憶而格外抗拒它,但這會兒他不能不順著這個小孩走。如果他想得到答案。
鋪著潔白床單的小床比預料中要軟上不少。哈利動作極慢地坐到了床邊,儘量不坐滿。小湯姆目睹了這一舉一動,在人謹慎地直起背後歪了歪頭,直白地點出:「你不太自在。」
「我……」哈利匆匆想了個藉口,以免顯得過於不友善:「我從來沒來過這裡……這個濟貧院……」
「你不太自在,是因為我。」小湯姆卻沒給他留任何婉轉的餘地。
哈利轉過眼睛看著他。雖說相較之下自己高了一個頭,他卻好似在和一個年長的人說話。
面前的男孩皮膚非常薄,像是隨時都能破開。他的眼睛黑得罕見,就連滿屋子的陽光都沒有辦法讓它們透出哪怕一點點偏向棕褐的顏色。而就在那極薄的皮膚之下和極黑的雙眼周轉,顴骨和眉骨的稜角已經開始初見雛形;如果再長大一些,他定會是個俊秀的少年。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小湯姆又開口問,並不介意上一句話沒被回答。哈利想起他們昨天的對話——這孩子似很是關注他的回應和舉動,卻又喜歡自顧自地說往下說。他也不會對自己的問句做出任何的解釋,例如「這裡」指的究竟是這個房間、這個濟貧院,還是這個世界。
「Well……我昨天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一個來自這裡的男孩……馬格努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哈利於是選擇了首先解釋來到濟貧院的原因,「他把一頂毛線帽放在了我頭上,喊著什麼胡椒朋友之類的話,我就跟著跑到這裡來了。」
他儘量簡短地講述著,因為對方的注視讓他有點手心冒汗。這會兒外面的天應該已經開始黑了。窗外的餘暉卻還是一點沒變。
「你是一個人?」小湯姆盯著他問。
哈利沒料到這個問題,頓了一下。
「什麼?」他不確定地問。
小湯姆聳了聳肩。
「單身漢的睡帽,一個習俗。」他說,「漢斯說從前有個賣胡椒之類香料的人,獨自戴著頂帽子老死在家裡,後來大家都把沒有伴的人叫做『胡椒朋友』,」他抿了抿嘴唇,「我不太記得了……已經有很久沒有讀過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