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聲音悅耳,聽起來就像十歲不到的小姑娘。德拉科閉上眼睛,緊抿了一下雙唇,語調冰冷:「我說了,你可以走了。」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我認為——」
「滾!!現在!!!」
德拉科推開窗戶,用力過猛而讓木頭做的栓子「啪」地折成兩半。猛烈的風從窗外狂嘯著灌進——那隻翅膀剛好的小鳥「嘰」地尖叫一聲,撲騰著跌到了床上,翻身跳起來後抱怨地大喊起來——
「你讓我去哪裡!外面是颶風!颶風!」燕子嘰嘰喳喳喊著,蹦到德拉科枕邊,把男孩的身體當作壁壘,縮在那裡不動了。
德拉科皺眉看著正前方,在快要把牆看出一個黑洞後,伸手將窗戶重新關上。
「風停之後,走。」他翻出裹進被子裡的魔杖,對著斷裂的窗栓施了一個修復咒。
這是他為數不多記得的咒語了。腦海中的聲音太多,原本記牢的東西就會很快被遺忘。他已經數不清自己多少次對著鍋里的涼水發呆,想不起念了無數遍的點火魔咒要怎麼說。他不知道這幾天自己到底吃過幾頓飯。他不確定自己還活著。
但如果感知和溫度代表著活著,那麼也許,他只在這個世界還活著。
五天,自從第一次踏入那個廢棄的酒廠,德拉科已將這個世界當成了一個避難所。
卡羅兄妹和格雷貝克翻遍了他所有的東西,在翻出一本童話書時發出了刺耳的爆笑。那時他抱著雙臂縮在牆角,滿腦子混沌中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重,直至肺部拖墜——壓迫著他的上半身,讓雙腿失去了支撐的力氣,接著「嘭咚」一聲倒地,換來的是耳邊更加猛烈的大笑。
他在十分鐘後醒了過來,睜眼看見的是斯內普面無表情的、比平時拉得更長的臉。這張臉讓他感覺噁心——甚至是極度的反胃。他於是推開送到面前的水,跌跌撞撞跑到盥洗室,趴在鏡前渾身發抖,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他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他想了五天五夜,在夢境流淌結束後希望自己醒來在那個恐怖的夜晚之前。但叫醒的他的總是門邊阿萊克托或者阿米庫斯·卡羅的呼嚕聲響——斯內普不許他們占用自己的床,也許是為了扮演一個好人的角色——但這隻有讓德拉科感到更加噁心。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只不過是個學生,連血都只有在打針時見過,又怎麼可能去殺人——活生生的人?!
「只不過是讓你開門,然後再關門。沒了。」
格雷貝克這樣「安慰」他,仿佛這是最簡單的事。但他會看著那些人死。因為他,被困在——困在——
大腦再次被電擊一般變得空白。渾身的寒冷和顫抖讓德拉科不自覺地把自己抱得更緊。他緊閉雙眼,在黑暗中使勁甩著頭,試圖把想像中的畫面——威逼和嘲笑的聲音——全都推出腦海去。
我做不到——
不可能——做不到——做不到——
胸口的肋骨擠壓著往心口推進,呼吸再一次變得艱難。一股血腥味與舌尖碰觸——德拉科猛地睜開雙眼,才意識到自己將嘴唇咬破了。
鐵鏽味在嘴裡無限瀰漫開來。他抬頭望向房間裡濃郁的黑暗——沒有柴火,沒有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