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知道德拉科在此處必然不算好受,但無論他再怎樣想為他避開風頭,擋擋箭,德拉科也清楚自己終究要面對的人。因此,當小天狼星的身影從人群縫隙中剝露了出來——停頓,固定,眼睛朝他這邊偏了偏,德拉科並沒有躲開,只是微微垂下雙眼,等待著對方向自己走近。
布萊克先生今天穿了十分合身的灰色禮服,長發部分在腦後紮成一個揪,其餘披在肩上,領口插著一直金粉點綴了的黃玫瑰。認真打理過後,他在眾人之中英俊得咄咄逼人,光是走過來,就迎起了周圍一些陌生來賓的注視。
德拉科站在門帳旁邊,耳後噗噗風聲作響。眼角餘光里,婚禮的伴郎靠在了左手邊一根支撐帳篷的細柱子上,同德拉科一個方向看著人群,手裡端著一杯香檳。
「你知道我是怎麼成為哈利教父的嗎?」過了一會兒,小天狼星抿了一口酒,出其不意地問。
德拉科愣了一下,偏頭看了看他,又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正和韋斯萊先生說話的黑髮男孩。
沒能鼓起勇氣發聲,德拉科搖了搖頭以作答。
小天狼星還是沒有看他。如果不是這個角落裡只有他們兩人,德拉科定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他設想過布萊克先生對自己的所有告誡或恐嚇,甚至是憤怒,嘲笑。但耳中的男聲此時平靜而厚實,就和五月十八日那天晚上放走自己時一模一樣。
「他父母結婚的前一天晚上,我們給詹姆辦了一場單身派對。詹姆是哈利的父親,但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個,」小天狼星聽見德拉科「嗯」了一聲,這才接著說了下去,「不是那種單身派對。我們沒叫什么女孩,只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詹姆醉得非常厲害,印象里我從沒見他那樣醉過。他說他很快就要成為一個有責任的丈夫,不久還要成為一個父親,因此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小天狼星停了一下,像是在追溯回憶,又或是將輕而易舉就能浮到眼前的畫面用力推遠一點。
「那天的最後,詹姆抓住了我,說我比一個親兄弟還要像他的親人。他說他想把我留作一輩子的親人,真正的親人。我以為他單純喝多了說醉話,但第二天,送完所有的賓客之後,他就把我留住,告訴我他已經和莉莉商量過了,等他們有了孩子,無論男女,我都會是他或者她的教父。」
平緩的敘述很少停頓。德拉科屏息聽著,明白這絕不是突發奇想的一個分享。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天狼話題一轉,不容聽錯地問:「那天晚上,你是要按那顆按鈕的,是嗎?」
德拉克別過頭去,連對方的衣角都不敢再看。
是嗎?這個問題,他難道沒有問過自己幾千百遍?然而答案永遠——永遠都是他不知道。
德拉科試過回到當時的情景,從那個時候的角度體會,也試過以現在的自己去衡量。他覺得他會那麼做——他都準備好下手了。但是最後那秒,他是否能夠鼓起勇氣?如果不能,那到底是自己懦弱、救不了父親母親,還是因為哈利的央求,又或是心裡那麼一點——連自己都不確定存不存在的、對生命的不肯與敬畏?一個月早已過去,他仍然猜不透自己。而這個星期以來,沒有了童話世界的填充,他不斷夢到的又開始是那個晚上的數種可能。而無論在哪種可能里,自己都是碎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