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消毒水刺鼻,傍晚這個點依舊還有很多人。
搶救的醫生認識邊野,沉痛地勸慰:「邊少節哀。」
邊野眼皮上的神經跳了下,握著冰涼的把手推門走進去。
病房裡燈光熾亮,黎女士閉著眼躺在病床上,身形單薄,無聲無息得好像一折就碎。
她是戲曲家出身,就算身上插著管子,也還是很有儀態,似乎只是睡著了,在做一個美夢。
邊野見過黎女士無數次,倒是第一次見她這麼安靜,安靜到他有點不習慣。
他站在病床邊,看她割腕的地方,已經被紗布包紮起來,露在外面的手蒼白薄弱。
外面天陰沉沉的,暴雨打在玻璃窗上,四面八方地蜿蜒出裂痕。
病房裡靜得針落可聞。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他才從石塑般的狀態里出來。
「這次總算成功了,恭喜啊黎女士。」邊野看著她病態發白的臉,扯了扯嘴角,輕散得像是看了場比賽,只是這場比賽贏得真他.媽艱難啊。
暴雨帶著濕氣裹挾喉鼻,他的祝福在病房裡顯得很空蕩,「下輩子運氣好點兒,嫁個自己喜歡的,別搞得這麼慘了。」
許久的沉寂後,邊野沒什麼表情地走了出去。
似乎只是看了個無關緊要的人。
守在外面的護士暗暗驚訝,親媽沒了居然這麼冷靜,連眼睛都不帶紅的,看來傳聞邊少跟父母不和是真的……可憐邊夫人把兒子養這麼大,真是白眼狼。
但她也不敢多看,邊野一走,她就進去了。
等在長廊上的姜梔在邊野進去時已經哭過一回,一雙眼揉碎了的紅,長睫上殘留著濕潤的淚。
孤零零地站在那兒。
看見邊野走出來,沒有要找她的意思,姜梔趕緊跟上去。
少年身形冷闊,步子邁得大,很快就把人甩在了後面,直到小跑聲漸近,他忽地停下。
太過突然,以至於穿.插.在人群中的姜梔一個沒注意,「噌」一下撞到他背上。
來不及捂頭,她輕喘著氣,眼睛霧蒙蒙的,「對、對不起。」
「別跟著我,你該回哪兒回哪兒。」
邊野五官天生帶著攻擊性,冷臉的時候像是要吃人,挺嚇人的。
姜梔沒敢反駁,揉了揉撞疼的腦袋,等他走了又默默跟上。
外面暴雨如注,不少人沒帶傘,就站在醫院大廳門口躲雨。邊野個子高又一身黑,往那兒一站沒什麼好臉色,像個煞神。邊上路人怪異地瞥他兩眼,往後避了避。
他像是沒看見,摸了摸口袋。空的,沒有煙,積壓的情緒像野火般冒出來。
有人抱怨這雨下得太大太急,嘰嘰喳喳個不停,邊野耐心告罄,利索地脫了外套就要走。
衣角忽然一重。
他擰眉回頭,姜梔迅速縮回了手。
「天氣預報說這是陣雨,很快就會停的,你再等等吧。」要是淋雨生了病,黎姨泉下有知,也會難過的。
姜梔聲音很柔和,像是怕驚到他。
邊野冷嗤一聲,「真把自己當根蔥?」
「再說一遍,別跟著我。」他眼瞳很黑,泛著戾氣,「再跟,老子把你扔出去。」
姜梔捏緊手心,壓著心底的害怕,很鄭重地轉達:「黎姨希望你改邪歸正,我答應了幫她看著你的。」
聲音輕而堅毅,但很快散在暴雨聲里。
改邪歸正?
邊野譏諷一笑,絲毫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兒,眉眼野性不羈,「我同意了嗎?」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黎姨對她的恩情她這輩子都沒法報答。上輩子她為了給黎姨減少麻煩選擇了住校,等知道黎姨自殺已經是一周後,她連黎姨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這一次她趕上了,可還是沒能阻止,但好在她能幫上黎姨點什麼。
黎姨從未開口求過她,就這一件,哪怕被打她也不能退縮。
姜梔看著他,琥珀色瞳仁里,比她高一個頭的身影像只惡犬朝她逼近,她緊張地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邊野滿目戾氣,聲音冰冷,「怕就離老子遠點兒。」
兇巴巴的,嚇得姜梔連呼吸都放輕了。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睜著眼睛許久沒眨。等回過神來時,那道身影已經衝進了暴雨里。
沒事的,他一向討厭她,能輕易聽她的話才奇怪。=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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