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要訂婚,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怕她看見、怕她傷心自責才會用這樣的辦法刺激她、驅趕她。
他不清醒。
一點都不。
如果她真的走了,他一個人怎麼熬。
葉霜喬說的對,他那麼在乎她,怎麼會突然放棄她,她不能被他唬住。
「你傷得很重對不對,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說實話?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你。」
姜梔哽咽著,聲線破碎,「你聽到了嗎?」
「我愛你,不是只愛你的光鮮亮麗,也愛你滿身污泥,狼狽不堪。」
邊野瞳眸發顫,胸腔里的情緒洶湧澎湃,被濃重地觸動到。
他喜歡了一個很好的姑娘,可現在,他配不上她了。
邊野閉了閉眼,有淚從眼角滾落。
七歲以後他沒再流過淚,對這個虛偽的世界、虛偽的感情充滿了厭惡,然而這個姑娘讓他冰冷的心底有了一絲柔軟與溫暖。
可越是這樣,他越要清醒。
邊野將那些酸楚、痛苦、絕望與麻木統統咽下去。
然後說出了他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狠話:「你要聽實話,那我就告訴你。我恨你。」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生命里,你就該無聲無息地從邊家離開,或者跟你父母一起在那場車禍里喪生——」
每一個字都像尖銳鋒利的刀尖,一刀一刀地劃在心口上,鮮血淋漓,可他還是要在刺目的血泊里撿出玻璃渣。
姜梔眼睫發顫,手指僵硬。
她嗓子發緊,說不出話來。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會有更好的人生。」
他像從內而外腐爛的樹,枝幹一節一節地斷落,卻還要在腐爛里將諷刺顯盡,「姜梔,不要再見面了,救你這一回就當是我們之間感情的句號,就此兩不相欠。」
「我的餘生不該有你,也不會再有你。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多虧了賀為京,如果不是他策劃了這場綁架和大火,我不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救你,你遠沒有我自己來的重要。我對你已經不剩半分愛意,我不想餘生在恨意中度過。別再糾纏,讓自己體面點。」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就掐斷了電話,生怕聽到她說出什麼,他會狠不下心。
她往後會遇到健全的人,會擁有好的愛情。
這就夠了。
手機里早就沒了聲音,姜梔站在原地卻久久沒有回神。
這些話像過電影似的在腦子裡回放,一遍一遍地凌遲著五臟六腑。
很痛,痛得她呼吸都困難。
她快分不清了,他是在逼她走還是真的恨她。
從年少到現在,他護了她無數次。
這些是不是一直在不斷地消耗著他對她的愛意,直到這一次,這樣大的事故里,他終於意識到,她是個多麼麻煩又可恨的人。
終於不再愛她。
所以連見面都覺得多餘。
細細密密的碎痛腐蝕進四肢百骸,充斥著她身體裡的每一個地方。
姜梔維持著舉手機的姿勢許久。
直到身後的鍋里發出湯水撲出來遇到灶火的滋滋聲,好幾秒鐘她才反應過來,趕緊放下手機去關火。
鍋里的面煮了太久,已經過軟。
姜梔拿出碗盛起來,筷子輕輕一夾就斷了。
她忙了一天,中午幾乎沒吃,肚子很空。
麵條太軟味道差了點,家裡沒有做菜,姜梔拿了辣椒醬拌在面里。
她對辣椒的接受度有限,剛剛一筷子放多了,現在碗裡的湯水都是紅的。
但實在餓,她不管不顧地吃起來。
辣椒刺激的她額角鼻尖都是汗,眼眶裡也溢出生理性淚水。
幾筷子吃完,胃裡火燒火燎。
端著回廚房的時候,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廚房門,一個不穩,手裡的碗「啪」一下掉下來,砸了個稀爛,滿是辣椒油的湯水濺在拖鞋上。
她垂眸看著,像被按了暫停鍵。
呆滯了幾秒後拿過毛巾打濕,去擦拖鞋上的油漬,可怎麼都擦不掉,還越擦越深。
她急地加快速度,用了很大的勁。
拖鞋被擦得扭曲。
為什麼。
為什麼擦不掉……
姜梔心裡著急,手上的力道更重更快,鞋面下的腳趾都被按得生疼。
眼淚從眼眶裡毫無預兆地掉出來,砸在鞋面上,悄無聲息地融了。
胃裡抽痛,一陣噁心洶湧而來。
她來不及擦鞋,直接跑到洗碗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