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作罷。
直到這時,嚴之瑤才發現,原來她是個頂頂記仇的人。
南戎進犯,父兄疆場殺敵,她曾那麼虔誠地日日去求佛。
可是佛祖不應。
隱秘的,帶著一點性子的,她便不願信了。
她想起兄長曾說過,他們這些殺伐過重的人,總歸不便入佛堂。
所以,她才求不來一次垂憐麼?
堂屋內,裴成遠伸筷子去撈餃子,被侯爺喚住了:「這次回來,就別回軍營了。」
「為什麼?」少爺嘴裡包著吃食,燙得咧了咧嘴,「呲——」
裴群嘖了一聲:「哪這麼多為什麼,你多大了,該老實進學了。」
「不去。」
蔣氏拍他:「你這孩子怎麼老跟人對著幹。」
聞言,裴成遠這才咽了餃子抬頭:「不是你們送我去的軍營,現在要我回來了?我不干。」
「不干也得干,已經跟你皇姑母商量過了,林大人那邊也已知曉,過完年等國子監開學,你就去。」
蔣氏:「這麼大人了,老在軍營里待著像什麼樣子。」
裴成遠放了碗:「不給選擇?」
二老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裴成遠兀自沉默了一會,接著,他重新捧起碗,繼續去夾餃子。
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蔣氏勾頭瞧他,剛好與同樣探過來的侯爺對上。
二人面面相覷。
然後,就聽兒子再次放了碗。
少爺道:「父親母親慢用,新年行大運。兒子就先告退了。」
「哎!」蔣氏拉他,「去哪?」
「吃撐了,走一走去。」裴成遠已經站起來,「放心,一會回來陪你們守歲。」
如此,二老面上才一松,揮揮手隨他去了。
裴柒跟著主子出來:「老爺和夫人的意思,往後少爺你要留在京中了?」
「不然呢,總不能繼續待在軍營里,真做個將軍吧?」
「怎麼不能?」裴柒不明白,「哎呦!」
屁股被主子踢了一腳。
裴成遠懶得與他解釋,踹了人就往橋上去。
只是沒走幾步,便又停下。
裴柒險些沒剎住腳,這才順著少爺目光瞧見一道單薄身影。
是小姐。
不知道她在瞧什麼,又好像是什麼也沒瞧。
小小的少女就站在橋邊的樹下看著天際,不知在想些什麼,像是發呆。
「嚴小姐許還是心情不好的,這是她父兄不在身邊的第一個年,哎……少爺,大好的時候,我們要不讓一讓她?」
一拐頭,卻發現主子已經直接抬腳過去,裴柒趕緊追上。
腳步聲是從身後傳來的,不像是一人。
嚴之瑤終於回神,她轉過身。
少年就在橋上,此番頗有些居高臨下地瞧過來,腳步未停。
她收了目光,今日,實在不是很想與他對上。
見人竟然直接要走,裴成遠皺眉:「站住。」
「……」嚴之瑤有些心累,她後悔了,方才該是徑直回清溪園的。
剛想比劃問他做什麼,一個東西往自己這邊拋來。
她本能接住,手裡便是沉甸甸的。
低頭,竟是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包。
少爺頓住腳,並沒有再過來,只遙遙道:「母親給的紅包,拿好了。」
紅包?
見她發愣,少爺又不耐煩起來:「你這什麼表情?」
「夫人……給我的?」嚴之瑤還是想比劃確認一次。
她一抬手,裴成遠就猜到了,不等問完就接了話:「是,母親特意命爺帶給你的!」
嚴之瑤:「……」
裴成遠看不慣她傻兮兮的模樣:「我承安侯府向來體恤人,紅包人人都有,若是少了你這縣主的,豈非說不過去?」
如此麼。
嚴之瑤瞧了手中厚重的紅包一眼。
「走了!」也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裴柒說的。
說完,裴成遠像是半刻也與她待不下去,徑直下橋離開。
嚴之瑤瞧著少爺背影,半晌,無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