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荒唐。
他垂眸輕飄飄瞧著,又覺這天下荒唐事見得不少,唯有眼下這一件,屬實叫人開懷。
也罷,她既然是覺得他斷了腿,那就斷著吧。
就叫她以為這是被家法打的,不虧。畢竟,這筆人情可是能記在她帳上的。
一想到拿捏她的事情又添一樁,少爺頓時渾身舒暢,何樂不為~
走廊盡頭,幾道青石台階。
裴成遠掀眼瞧過去。
怎麼說呢——
做人嘛,壞心這個東西總歸要有的,不然,人生豈非無趣?
少爺想著,自然身體力行地做了。
嚴之瑤一直小心又小心仔細瞧著路呢,少爺也走得順當,眼看過了這段廊子便快到嵐院,勝利在望,哪成想事與願違,臨到最後,少爺竟是突然一腳踩空。
「小心!」
耳畔的聲音驚慌非常,連帶著某人肢體亦是緊張地猛然收緊。
裴成遠一個不察,就已經被人拽回。
原是松垮握著的手腕更是抽身翻掌,一把攥住他的指節。
力氣之大,他整個人往前一慫,甚至來不及收勢,只來得及抬起另一邊手墊在了她後腦。
咚!
本就破了的骨節撞在廊柱上,生疼。
倒吸一口涼氣。
我真該死啊……
少爺無語凝噎,一動,卻發現另一手仍舊被人死死扣著。
十指交握,以最為親密的姿勢。
亦如此時的少女,險些入懷。
「……」
「……」
急退數步。
退得艱難,裴成遠身心疲憊。
心口像是被人劃了口子,呼啦啦灌著風,沒個消停。
方才落在鼻尖的淺淡馨香,並著指節脆生生的疼,還有掌心她發間的珠花硌人……
折磨。
今天實在是過得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後頭的路,露華在後邊撐著傘,亦步亦趨。
前頭,兩個人隔得不近不遠,少爺仍是搭著手在小姐胳膊上。
只是她覺得,少爺好像不用小姐扶也能走。
倒是那背在身後的手——
她不禁想,少爺不愧是軍營里待過的,真能忍啊。
嚴之瑤感覺得到少爺墊在腦後的手,也聽得見那一聲撞擊。
只是少爺見了鬼一般,之後將她嫌了個乾淨,沒把她攥著的手給直接甩開已是給足了面子,她自也不好巴巴再去過問,加上雨下得又大了些,只能先僅著眼下快些回去才是。
一路送少爺回了嵐院,見到牌匾的時候,她還緊張了一下,有些害怕少爺突然問她要名帖。
好在少爺自打那台階上一崴,突然老實過頭。
不僅死死閉了嘴,連眼神也是一個都不曾再給。
罷了,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她還怕他拿戒尺打人麼?
思及此,她昂著頭,與他一併進了院子。
扶著少爺坐下,嚴之瑤瞥見他滿頭的汗,不禁問道:「很疼?」
「不。」少爺永遠嘴更快。
嚴之瑤卻是不信的,都這樣了,誰能信?
她轉身去倒了水端給少爺:「我去看看裴柒回來沒。」
話音方落,院外裴柒的聲音傳來:「少爺!大夫來了!」
大夫將藥箱子放下:「公子傷在哪裡?」
「他腿傷了,背上也傷了。」嚴之瑤先行道。
「老夫瞧瞧。」
大夫說著上前,嚴之瑤原是端莊站著,一轉眸突然就收到少爺欲言又止的目光,以為他是有什麼要說,遂低頭俯身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妥?」
眼瞧著這人離得越發近了些,裴成遠只覺一顆心都蹦得快要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