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淡的觸碰, 他稍稍拉開距離, 只是稍歇, 便似是終於得了應允,重又覆上。
一隻手托上她的耳後脖下,意識到她沒有阻力的迎合,一顆心都雀躍到酸澀。
腦中逐漸空白,只剩氣息交換。
嚴之瑤被鬆開的時候,臉色都是緋紅的。
眼中似還帶著水汽,連眼前人都瞧不真切時,手指已經被握住。
十指相扣的姿勢。
「阿瑤,」裴成遠撐著一張並不比她好上多少的臉,,在她眼前晃了晃交握的手,一字一頓地叮囑,「你答應了。」
知道他難纏,她乾脆伸手將人扒拉開:「我先回去了。」
一動,手指就被人收緊,人自然也就旋身重回他懷裡。
「我方才心跳不正常,怕是傷口被跳崩了,」頓了頓,裴成遠勾著眼瞧她,「阿瑤,我好怕啊。」
「……」這人真的是!
嚴之瑤終於醒悟,這人終究還是不要臉的。
解救她的是外頭的敲門聲,不同於她的女衛,這敲門聲很有些講究,乃是兩聲一頓。
嚴之瑤望過去,只見裴成遠原本含著的笑遲疑了一下,卻沒有淡下多少,就這麼徑直開了門。
外頭的暗衛瞧見裡邊情形,一時間有些尷尬。
還是面若桃花開的某個將軍伸手過來,他這才趕緊遞過去身份令牌,當作沒瞧見他牽著的手還有他身後躲著偏頭往後的女子。
「他說什麼了?」冷不丁的,將軍問。
暗衛趕緊肅聲道:「說將軍歇了這麼久,也該啟程了,否則怕是要錯過了時間。」
他一說話,嚴之瑤就注意到是那日宮變時候來縣主府的暗衛頭子。
她本能探了頭出來,果然是他。
如此——那只能是陛下傳書了。
聽二人說的話,陛下對裴成遠的傷似是掌握得很是清楚,不然怎麼他這傷剛一好點,就打發人來催了。
這些日子裴成遠養傷,她帶著琴戟她們又去了榮山幾趟,發現上邊有火藥的痕跡。
如此,她才終於確定為什么小小榮山的山匪需要裴成遠親自來,怕是還與宜王等脫不開關係,宜王籌謀日久,先有倚望樓,後有鶴歸樓,加上這榮山山匪,怕是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據點。
一次宮變看著過去,實際上還需要不少心力肅清。
這榮山想必是最為棘手的一個了。
看來這次回去裴成遠要輔佐陛下的,便就是新政實行了。
正想著,手指被人緊了緊,嚴之瑤偏頭,不解。
裴成遠指著暗衛:「你偷看他做什麼?他好看?」
暗衛眼睛瞪得老大。
一來是發現將軍身後藏著的女子竟然就是明明早就已經回岑州的安平縣主,二來是——救命啊!將軍你不要隨便指人啊!多恐怖啊!
嚴之瑤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責問懵了,而後才作勢要將他手甩開:「又瘋什麼?」
暗衛死死盯著地面。
哦,又。
「你先回去,就說我知道了。」裴成遠手下不松,就不松,「還有!就說該準備的要準備了!」
暗衛得了特赦般立時就應聲:「是!」
轉身就走,絕不逗留。
嚴之瑤這才終於掙脫出來,她氣急敗壞看著對面人:「裴成遠!」
「哎!」裴成遠應得乾脆。
「……」突然就沒了脾氣,嚴之瑤盯了他一眼,想走,不到門口,又折了回來。
她坐回桌邊,餘光掃見某人也坐了過來,這才正色問道:「你是以將軍的身份來剿匪的,此番又是立功,哪怕是新政,倒也不至於要自己去參加擢考吧?」
見她不走了,裴成遠也不著急,她想知道什麼,他都能說。
「我以身受重傷不便再做武官為由交了兵權,既是要做文官,沒點真才實學,何以服眾,再者說,有我這侯府少爺、常勝將軍做表率,那些老古板還敢囉嗦什麼?那些要啃祖上恩蔭的,老實啃著便是,可倘若是有些抱負,便就自己站出來,」他道,「大桓的擢考烏煙瘴氣很久了,陛下查過這些年的卷宗,埋沒的,錯判的,頂替的,身份造假的……這便又牽扯到了戶籍制度、州縣舉薦、身份安全等等,牽一髮而動全身,所謂新政,不在朝堂之上,而在市井之中,在民生之中,也在這一茶一飯里。」
他端起桌上的茶盞:「君有命,我不過以身做棋罷了。」
嚴之瑤不懂黑白之道,她怕是學不來對弈的,可她覺得那位年少時就曾放下身份,帶著裴成遠與左修齊遊歷大桓,見民見生的帝王,該是有一番作為。
這是大桓之幸。
而裴成遠——
她突然問:「你方才讓陛下為你準備什麼?」
將將把茶盞湊到唇邊的人目光躲閃了一下。
裴成遠:「準備接我的車駕,我心口疼,顛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