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雪地上甚至不見了腳印,只有一把撐開的油紙傘,在他身邊伶仃地晃著——她臨走之前,把傘留給了他。
他心中驟然思緒翻湧。
他想起對方孤身闖入西山相救、想起她用紙鶴送來那隻兔子,想起她循著笙在月下見他、在漆黑夜色中爬上鎖靈台。
虛空中好像有山楂砸中了他。
那些時候與現在的心情一模一樣。
這種情緒盤根錯節,無色、無形、無味,卻纏纏繞繞,讓他的心久久不能安靜下來。
可是……
江扶楚看著那把油紙傘,忽然覺得很煩躁,手邊凝聚一股靈力,將那紙傘從長橋上拋擲了下去。
但紙傘還未落下他就後悔了,將它旋轉著重新收了回來。
江扶楚闔了傘,小心翼翼地收回懷裡,剛剛站起身來,就瞧見蕭霽手邊抱了一隻潔白的雪兔,張望著走了過來。
見此處只有他在,蕭霽面色冷了冷,不咸不淡地喚了他一句:「江師兄。」
江扶楚瞧著他手中的雪兔,半晌才問道:「你來尋她?」
朝露搬回桃源峰後,並未疏遠蕭霽,甚至想方設法地緩和了二人的關係。蕭霽時常下山,每回都從山下為她帶回些新奇玩意兒,朝露十分喜歡,這雪兔恐怕便是來討她歡心的。
蕭霽回道:「自然。」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江扶楚平靜地對他道,「兩年前,她就摘了你的惜花鈴。」
蕭霽瞧著他波瀾無驚的面色,心中忽有一股惡氣湧來,他摸了摸手中的雪兔,揚了揚眉毛,露出一個張揚肆意的笑容來:「哦,那又如何?」
第28章 第二十八滴水
第二十八滴水
他原本不想再與江扶楚多費口舌,此時不知被何種心情驅使,竟將自己想了很久的話倒了個乾淨:「江師兄,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一定很好奇一個問題。」
江扶楚蹙眉道:「你好奇什麼?」
蕭霽覷著他,一字一句地說:「當年那刺客寫『忘生』符咒,將朝露擄下鶴鳴山,我們所有人都忘了她,可她自己,卻是不曾忘的。」
江扶楚握傘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蕭霽瞧見他的動作,面上笑意更深:「你說,她回來之後為何沒有立即告知你她的身份?若沒有馮譽之事,你要多久才能知曉她沒有死?她闖入桃源峰尋你、試探許久,在你山窮水盡之際才鬆口——你比我更明白其中的意思,她看見你的『常寂』,立刻便相信是你殺了她!你從來沒敢開口問她此事罷,你很怕她真的疑過你是不是?」
若是從前,聽見這一串咄咄逼人的言論,江扶楚早已拔了佩劍,可今日聽罷之後,他雖面色慘白,卻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