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墮魔之後,比我當初更甚,陰雲密布、煞氣極重。我一心求死,幾個回合便敗下陣來,他沒有殺我,只將我囚禁在月陰山中折磨。這裡陰暗潮濕,卻安靜得很,我也不算討厭……原來又是一百年了,我做夢都沒想到,還能有與你再見的一天。」
朝露不想同他敘舊情,沉吟許久才道:「蕭師兄,我坦白告訴你,今日我救你,原是有一樁困惑在心頭,不得不求你解惑。至於從前的事,我未必有幾句真話,你也有你的目的,是是非非,何必再論?你如果真的想聽,等我們出了清平洲,我一樁一件地解釋給你聽。」
「哈,」蕭霽運功不暢,冷笑一聲後,唇角溢出些血絲來,「你都不想說假話騙我了。」
朝露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嘴,正準備說些什麼,小船卻猛地向下一沉,隨即,她感覺有弓箭帶著殺意擦過了她的臉頰。
「小心!」她飛快道。
蕭霽側了側身,險險躲開飛馳而來的弓箭,狼狽地摔倒在地,朝露彎腰去扶他,感覺小船在不受她控制地下沉。
蕭霽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目光陰鷙地朝下看去,按在身前那隻手又開始向外釋放靈力,與拉扯他們下沉的力量抗衡。
朝露站起身來,隔著兩山的陰影,看見了站在山頂仰著頭的江扶楚。
似是來得急了些,他長發披散,不曾挽起,連平日裡隨手挽發的桃花枝都取了下來,略淺的發在空中無風自舞。
而他的身上,則穿了一件燙金的鮮亮紅色喜袍。
凡人見到,恐會笑問一句這是誰家的新郎。
但朝露瞧著他,卻笑不出來。
奇怪的是,她居然並不心虛,也全無逃亡被抓的恐慌,在瞧見他的那一刻,她想到的只是他很少穿這樣鮮亮的顏色,好襯他。
弓箭繃緊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朝露低頭,正好見到他手中雪亮的箭尖對準了自己。
「你到清平洲,果然還是來尋他的,」江扶楚手中的弓沒有放下,歪過頭看她,微笑起來,「很好,很好,不過,他憑什麼上這艘……」
他沒有說完,面上的表情雖平靜,手指卻氣得發起抖來。朝露看見他手中的箭移動幾分,還是對準了她身後的蕭霽。
「你執意要走?」他咽下了先前的怒氣,輕聲細語地問。
「你會放我走嗎?」朝露不知自己為何會問出這個問題,「找到一切的答案後,我會回來尋你的。」
「哈,你居然以為,我還會相信這套說辭?」江扶楚蹙著眉,手指撥弄著箭尾的長羽,「可惜、可惜,就差一點……」
朝露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見他瞄準了蕭霽,還是伸手擋在了他的身前:「師兄……」
「不要叫我師兄!」
江扶楚情緒失控,箭的準頭便差了些,只射中了她手邊那朵怯生生的蘭花:「你要為他擋箭?你當他是什麼人?百年前婚約未成,百年後你們還想雙宿雙飛?做夢!」
朝露這才發現,山上並不只有江扶楚一個人。
無數黑色的陰影蟄伏在他的身後,似乎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二人便會被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