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無暇回頭,她抱著懷中君姑娘的屍體,抑制不住地哆嗦起來。
她想起在璧山外小客棧初見的夜晚,想起清平洲前晃過眼底的劍光。雖然相識沒有太久,但君姑娘在她假扮男子時仰慕她、在她恢復女身時照料她,不計回報地幫了她一次又一次,永遠包容、體貼,連氣都沒有生過一次。
對她這樣好的姐姐。
行走在人世間快意瀟灑、胸懷天下的俠客。
怎麼能……死在江扶楚的手裡?
為什麼會死在他的手裡!
她臨死前在說什麼?
——她說,昨夜有一仙門世家被屠滿門,而兇手……
正是她一番剖白的對象。
那個在西山被困的少年,為了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獻出性命的師兄,好像只活在回憶中。眼前,是披著他軀殼的怪物。
黑色的煞氣侵染了曾經清澈的眼眸,也腐蝕了她錯覺自己愛上的、一塵不染的真心。
「做得很好,」拍手的人走到了朝露的身後,與江扶楚對話,是熟悉的聲音,「夠果斷、夠慘烈,我實在不該懷疑尊上的。」
江扶楚扶著岩壁起身,口氣帶著譏諷:「要讓聖女放心,還真是不容易。」
他沒有停留地經過她的身邊,周遭流光飛舞,重傷留下的血腥氣飄得老遠,一會兒就聞不到了。
那位「聖女」走到朝露面前,蹲了下來,托著腮,很仔細地看著她的表情:「好久不見,師妹,上次你走得倉促,今日我們來好好說說話罷。」
朝露按著懷中君姑娘的傷處,沒有答話。
於是洛清嘉看得更有趣,「嘖」了一聲:「我真的很少看見你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是對你非常重要的人嗎?」
朝露抬眼看向她,洛清嘉也目不轉睛地回望,對峙片刻,她挑了挑眉,笑道:「你的眼神,一絲都沒有變過。」
「你是誰?」朝露一字一句地說,「桃花林間的殺手、小客棧中的紫衣人,還有——」
「還有你夢中的叛軍頭目,」洛清嘉接口道,「沒錯,都是我。我與你不同,你自棄神格,在這人世間一世一世地輪迴,早已不是我的故人了。但我只是因當年大戰受傷太重,才到現在都沒能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