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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事是女皇私下與她所談,故為了彼此的安全,也為了不讓女皇生疑,自己未曾立即就命人告知。

裴姿容心中亦明白,所以從未再去找過女子,當下知道後,先是喜極而泣,隨之喉頭被淚堵塞:「君姑果然還是不喜歡我這個兒婦。」

數年來,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李詢唯一的污點,更連累子女也不得君姑喜愛,自己曾竭盡全力想要去討好君姑,可好像無論如何皆是徒勞。

於是她從那往後只求無過。

有時候她也羨慕比自己更為鮮活的崔盛兒,因為君姑的偏愛,讓她覺得只有那樣的人才最適合李詢。

褚清思看著榻上之人的哀容,終究還是有了惻隱之心,右手掌心輕輕在婦人的手背落下,低聲道:「聖人不喜歡裴娘子,更多的是因為您的阿爺。」

裴姿容滿眼疑惑地轉過眼眸,不敢置信地與女子對視:「我阿爺...」

褚清思手指蜷了蜷,輕握了一下婦人的手,聲音平緩地陳述起那件往事:「在五郎十歲那年,高宗其實就已經欲立他為太子,連文書都已經命中書侍郎起草完成,待從洛陽歸返長安便打算發布詔令,但那時您阿爺是門下省的長官,有審閱文書之職,可駁帝命,在看到帛書以後,直接奔至宣政殿伏拜不起,聲稱五郎體弱,莫言如今尚未完全長成,即使長成也仍有性命之憂,不宜立。」

這件事也是女皇在某夜與她談心,不慎說出來的。

婦人那時得知以後,表面不顯,但卻常以裴述心繫國家社稷為由,將許多政事皆交給他去處置執行,直至其積勞成疾,重病在家數月。

天子還曾親去侯問。

也正是因此,當天子言及「裴氏女姿容婉順,動循禮則,可為詢所納」時,皇后竭力勸阻,但天子心意已決,即使已掌握少許權力的皇后也不敢去忤逆帝王。

不過褚清思聽後卻覺得,高宗為長子納裴姿容為妻,何嘗不是有意在羞辱裴述呢,往日裴述聲稱他最愛的長子隨時都可能會死,那他偏偏就要給長子納裴述的女兒為妻。

夫婦二人應該同心的。

只是女皇昔日仍執著於當年的事情,未能與天子心意相通。

第一次聽到這件往事的裴姿容沉默頃刻,問道:「五郎也知道?」

褚清思將手從婦人那裡重新收回身前,垂眼默認。

李詢雖然知道,但其性純善,且對昔年未能立成太子的事情本就不在意,那於他而言實在算不上是什麼值得放在心中的事。

可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卻並不是。

裴姿容像是想通了什麼,含淚點頭:「挺好的。」

她又重複了遍,對過往諸事、對君姑不喜自己一事都更加釋懷了。

「這樣,挺好的。」

所有該說的皆已說完,褚清思預備告別,讓李見音入內再來見見自己阿娘,陪伴其到生命的盡頭。

但是裴姿容突然從臥榻爬起,幾步下榻,跪在她面前。

其言:「再過兩年,待二娘十四歲的時候,還請褚昭儀為她找一門婚姻,其人不必高官,不必為王侯名相,亦不必是門閥子弟,順遂就足矣。若是能夠遠離洛陽、長安,隨郎君去外地任職,多見識天下之廣。」

為方便與婦人交談而斜坐榻邊的褚清思轉正身體,垂下眸,語氣很淡:「裴娘子,皇室姻親非我一個昭儀能夠左右的。」

這已經觸犯到她的底線。

裴姿容咬著唇,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的舉動過於得寸進尺,內疚道:「還是要多謝褚昭儀。」

褚清思自然不會為此去與一個將死之人,一個愛女心切的母親計較,嘆了口氣後,命室外的宮人進來將她扶持站起。

李見音也疾步走來。

母女二人在進行著人生中最後一次的會面、談話。

褚清思目光深遠地望了一眼。

這一生,無論是父兄還是阿娘,她好像都從來沒有一個好好的告別。

隨即,她轉身迎著陽光離去。

眸中的悵然若失也很快隨風消散。

*

未有多久,李見音離開了掖庭。

褚清思看著身旁情緒低落但沒有任何眼淚的小娘子,始終都閉口不言,無任何撫慰之言出口。

因為她知道,此時需要的是安靜,而非那些毫無用處的言語。

步入帝王宮室後,她不露辭色地將人護在身後:「聖人。」

女皇越過女子,只看了一眼李見音,瞬間就明白髮生了何事,彷佛不願為此再繼續商榷,直接言明:「依照吾從前說的辦即可。」

褚清思還有其餘事情要與女皇談,只是...她用餘光瞥向右側,對殿內的宮人無聲地發出了命令。

及至宮人帶著李見音出去,她才抬手請示:「不知裴娘子的喪禮應要如何處置。」

裴姿容曾為太子妃,若是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意外,死後應陪葬帝陵。

李詢被賜死了,她也成為罪人。

若依照這個來處置,喪禮也再簡單不過。

可其女將要成為縣主,又是李詢之妻。

女皇背過手,深思熟慮一番,最終還是對裴姿容仁慈了一回:「陪葬五郎身邊。」

褚清思頷首:「兒命人去預備棺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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