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笑了笑:「天下無永遠的敵人,崔郡公如今與我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們同在女皇身旁,漢壽王妃那些言語又何嘗不是在辱我?」
提起此事,崔如儀儘是嗤笑:「若非當時褚昭儀阻我,我的劍必定已經見血。」
褚清思喟嘆一聲:「雖然如今崔郡公正是春風得意之際,但那日漢壽王妃所言,其實也是很多宗室貴族及朝臣所想,洛陽許多人都對郡公頗有微詞,何況漢壽王妃並非是女皇所喜愛的子婦,甚至是最不被看中的那個,可連她都敢在陛階下當眾出言侮辱你,若崔郡公不收斂一二,待陛下不在,或許會很艱難。」
這樣的事實讓崔如儀心中煩悶,他突然看著某個方向不動,最後哼了聲,逕自離開原地。
褚清思順著他離去的方向轉過身。
是即將要離宮的鄭靈。
崔如儀擋住了貴婦前進的道路:「漢壽王妃確定還能出宮門?」
鄭靈不想再與其爭執:「還請長安郡公勿要擋道。」
需要發泄那股屈辱之意的崔如儀不禁炫耀:「已經天黑,漢壽王妃恐是出不了觀象門,即使能出,也需要耗費許多時刻,待那時已不知是夜漏幾刻,不若隨某一起走。」
身為帝王子婦,宗室王妃,她要經過重重查驗才能進入,而眼前這個人卻能輕鬆地直入宮城。
大約是見女子在此,覺得無論有何事都可以被掌控,加之被如此欺辱,鄭靈終是忍無可忍:「長安郡公果然短視,但這也不能怨郡公,畢竟你出身鄉野,縱使先祖曾為名臣,與郡公也無多大關係,不然郡公豈能不知人存於天地間,惟富貴不能長久。」
崔如儀仍維持著那麼一點傲然,口是心非道:「人僅活數十載,某要長久作何?」
占據上風的鄭靈言語輕快:「可郡公以色侍人又能有數十載嗎?郡公這樣的人,若是改朝換代,人人得而誅之,我等著看郡公最後如過街老鼠,慘死街巷的那日。」
鄭靈說完就直接擦肩走過。
貴婦這種漠視的態度更令崔如儀氣惱,整個人都因惱羞而血脈賁張,他咬著牙,最後竟拔出了劍。
他也以為身旁有女子在,她絕對會阻止自己,一定會像幾日前那樣開口阻止,然後各自都有台階下。
但結果有時總是那麼的不如人意。
褚清思沒有出聲勸阻,作壁上觀。
鄭靈的長頸被劃開,一道血線乍現,鮮血開始「線」中快速流出,以無人能夠阻擋之勢,很快就浸透了袒露的胸口及上襦。
所有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
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
鄭靈也不可置信地張開了嘴,不過片刻就倒在了地上。
褚清思落下長睫,眸中倒映出鄭靈染血的屍體。
崔如儀看著面前的屍體,驚惶浮現,意識到自己殺了宗室王妃,李氏那些人不會放過自己的。
他開始瘋狂地朝著仙居殿奔去。
如今,只有女皇能救他。
褚清思注目良久後,緩緩抬頭挺腰,來時因跌倒染有泥污的右手忍著腕上的疼痛將間色裙提起,使其重新落在翹頭履之上,不至於再次跌落。
隨即她抬腳越過屍體,走到觀風門的闕樓之上,這裡仍還能看到崔如儀那倉皇逃竄的背影。
未幾,有宮人也來到闕樓上,悄聲稟告:「太子已被引導至甘露殿,命人嚴格看管起來。」
褚清思頷了頷首,注意力已全然不在這裡,而是看著甬道上在往外走的一道人影:「那是獨孤將軍?」
宮人循聲也去尋找,肯定其所想:「是獨孤將軍。」
獨孤良是獨臂,曾在安西的戰場上失去了左臂,在戰役還未結束時就回到了長安休養,之後又開始苦練用獨臂使劍,最後將劍用到與平常人無異,甚至是超越常人。
他也依然還想再回到戰場,可那時兩國早已和平,高宗感概其忠君報國之心,便將其任命為大將軍,率領十六衛中的其中一衛。
褚清思忽低頭,攤開了左手,手中央躺著一枚底端陰刻有「太子妃印」的銅印。
獨孤良如今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難道是還有另外的人也意欲在今晚發起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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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久未有消息,崔牧又帶來了另一個消息:「還有另外的人也在今夜宮變,那些人已經在攻長樂門了。」
崔麗華惟恐會被人搶先,拍案而起:「命令他們行動。」
這份擁立之功,必須要是他們崔家的。
崔牧仍有遲疑:「可是太子還未找到。」
為君者的崔麗華比其更為果斷:「先動後謀,等我們拿到璽綬也不遲,若是被他人拿到,縱使有太子又有何用?何況還有褚昭儀在上陽宮,她應該已經成功了。」
崔牧拱了下手,然後握著劍柄去號令太子左右率預備攻入太初宮。
這是崔氏掌權的最好時機。
他身為崔氏子弟也不想就如此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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