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向她眨了下眼,放下一句「回見」,端著飯去找邵文玉了。
廚房裡的幾個人目送冬風離開。
阿嬤又一次嘆了口氣,瞧了瞧陸回和白無辛,說:「對了,你倆晚上還沒吃吧?坐下吧,還有點粥。」
他倆應聲坐下了。
阿嬤回身,摳著鍋邊硬摳下來一碗白粥。她想了想,加了點水,分成了兩碗熱粥。
兩碗粥,小半個饅頭被掰成兩份,還有一碟子小鹹菜。和剛剛那一份飯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少得能說上聲可憐。
這就是他們的晚飯。
白無辛卻覺得這蠻上等了,現在外面一堆揭不開鍋的人家,還有上街要飯的,當街餓死的更不在少數。能吃上一口,他就算有福氣了。
阿嬤坐在他倆桌子對面,看著他倆一頓狂塞,托腮說:「唉,咱家這好日子估計也到頭了。」
白無辛喝了口粥。他知道阿嬤什麼意思,就道:「您說邵大人啊?」
「是啊,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說他原本好端端的,溫潤有禮待人也親和,自打前月生了場大病,一下子就性情大變了。這又是豬蹄又是燉菜的,月頭也不知道哪兒整來的,有個車夫送了一箱子荔枝來!」
陸回咽下嘴裡的粥,補了一句,說:「饑荒也不怎麼管了。」
「對啊!」阿嬤說,「現在日日吃得這麼好,造作得不行,哎。我看,怕是要出事了。」
白無辛沒說話,往嘴裡狠狠塞了一口饅頭,嚼得跟惡犬啃肉一樣用力。
他咕咚咚把粥喝下去,感覺喉頭有點撐。
他喜歡這種錯覺。
吃過飯,跟廚房的老阿嬤別過,白無辛跟陸回並肩往臥房的方向走。
他倆走得慢悠悠的。
白無辛往陸回那邊看了一眼。今晚上月亮挺亮,陸回這肩寬腿長的身條被照得特別清晰。白無辛想了想,陸回今年十四了,已經是個小少年了,都已經長開成這樣了。
哪怕吃得少,瘦得跟排骨一樣,身條還是能長開的。
真好。
白無辛看著他的後背想,以後不知道是哪個姑娘能享福嫁給他,他好喜歡陸回這個身條。
陸回突然回頭,叫他:「哥。」
白無辛應:「嗯?」
「你覺得呢。」陸回問他,「邵大人是怎麼回事?」
他也在意。
白無辛可以理解。就算這個院子裡的人都十分默契地對此緘口不言,但大家其實都是在意的。
和剛剛廚房阿嬤說的一樣。就在前月入冬的時候,為了治理看不見頭的饑荒而忙破腦袋的邵大人在換季時染了風邪,大病了一場,高燒久病不退,過了半月才治好。
這一好,他就立刻性情大變。饑荒不治了,門也不出了,在家裡酒池肉林地造作,竟和那些他過去最嗤之以鼻的貪官們成了同流。
這就讓邵公子文玉勃然大怒,怒其不爭,這月里天天都去指著鼻子罵老爹。
家裡雞飛狗跳地,都亂成一鍋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