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事情在記憶里頗為模糊。那個小小的茅草房,在白無辛生命的最後兩年裡逐漸變得屹立不倒。他們會時不時地去砍樹把它加固,因為西北的風大。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它倒過一次,在白無辛和陸回出門去砍樹又回家來的時候倒了,白無辛眼睜睜看著它被西北的大風吹倒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崩潰,但他沒哭,就是心裡非常悲涼。
他和陸回一起把它重新立了起來,然後就去找很多東西把它加固住。幸虧是原來做過雜役,邵家家裡的主管是個嘮叨的老頭,什麼都愛嘮叨,建房子這事兒也愛說,什麼地基和房梁樑柱,倆人都有所耳聞。
所以讓他倆自己造房子,當時其實是沒什麼困擾的,唯一困擾的就是吃不飽,總是體力不支,白無辛和陸回都在途中突然就昏過。
白無辛有一次昏的時候正在砸鉚釘,他昏死過去的時候,那錘子當一下子就砸到了手指上,當場手指就紫了,指甲蓋里直往外冒淤血。
但是他沒醒,他太餓了,所以昏得很死。
等再醒過來,他就看到陸回抓著他的手,心疼得直啪嗒啪嗒掉眼淚。
白無辛莫名,說有什麼好哭的,砸個手指而已。
陸回說你不疼嗎,都紫成這樣了。
白無辛說沒事啊,活到現在什麼疼沒受過,都是小事。
陸回還是哭。白無辛無可奈何地笑起來,捧過他的臉一頓揉搓,說行了,別哭了,你也太愛我了,我都沒說什麼,你先替我委屈完了。
陸回就說,我以後一定要讓你頓頓都吃飽。
白無辛說,你怎麼說得跟養老婆似的。
陸回說,沒什麼不好的。
白無辛說確實沒什麼不好的,我要是能吃飽,你就也能吃飽了。
陸回說你吃飽最重要,我無所謂。
白無辛說不不不,我覺得你吃飽最重要,我無所謂的。
陸回挺犟,說不對,我無所謂的,你最重要了。
倆人就這麼爭了這破事兒好長時間,最後白無辛敗下陣來,又很無奈地笑了。
他往後一倒,倒在冰涼的草蓆上,張著嘴樂了好長時間,樂到最後氣喘吁吁,臉都紅了。
長嘆了一聲後,白無辛說:「陸回。」
「嗯?」
「吃不吃飽都行。」白無辛看著他說,「這麼跟你在一塊,不用被人追殺,不用被人賣,天天都能看見你,天天都能好好的,修修房子拔拔草,吃不飽飯也可以的。」
陸回愣了愣,耳朵根有些紅。他支支吾吾應了幾聲,臉色很快也變得一片通紅。他立刻低下頭去,居然說不出話來了。
白無辛嘴角噙著笑看著他,眼睛彎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