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晴早就低低垂了頭,連耳朵根都紅了。
「又有茶葉,怎麼瞧著像……」高嫻先瞅瞅計晴,又看董素娥。
董素娥放下綢緞,輕輕拉過女兒的手,「叫你過來,就是不避你的意思。你也別瞞著,好好告訴娘,你可曾見過——晉王爺可曾見過你?」
「見過。」計晴用蚊蚋般的聲音說。
「哦。」董素娥長長出一口氣,「——他和你說過話?」
「說過,那是——」計晴求助地望著柳樂,董素娥和高嫻也隨之望過來。
柳樂便說:「前幾日我和晴妹妹出去時碰到了幾個……搗子,他們言語不大規矩,正好王爺路過看見,攆走了他們。我們謝了王爺,王爺說不必聲張出去,我們也怕母親憂心,所以回來便沒提。再之前,那一回我們去譚家拜壽時,也遇見過王爺。」
「噢,是在譚家見過你們,所以認得?」董素娥問。
柳樂點點頭。
「怎麼那時候回來也不吱聲?」董素娥責備道,又扭頭對計晴說,「看來王爺是為了你來的,別怕羞——如今你哥哥不在,老爺又生病,只能靠咱們了。本來你也大了,該為你……都怨娘,最近家裡事多,沒顧上。行了,那些事不是你的錯,如今不作興姑娘躲在家裡不見人,見就見了,都是尋常。」
她思忖一陣,開口道:「若晨兒的案子能翻,以咱們家的家世,做個側妃總還使得吧?」依次看向高嫻和柳樂,兩人都沒吭聲。董素娥又說:「不過王爺娶妻娶妾,總是差媒人來,哪有他親自登門的道理。莫不是他只肯給個侍妾,或者,他根本不想將人安置在王府?」
若晉王爺有意相幫,直接與計銜山商議就可以,為何要見董素娥,又送來這樣的禮物?柳樂也有些拿不準他的意圖了。她猛回想起在櫻桃巷遇見時,他口裡說過是在看宅子。現在她隱約明白了櫻桃巷是個何樣地方,在那兒看宅子,還能做什麼用?——他的幫助是有條件的,是要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董素娥又疑惑地看一眼計晴:「王爺是個什麼想法,可有對你講過?」
「沒,沒有。」計晴拼命搖頭,「就那兩回,我再沒有私下見過他,沒有講過……」
「好了,」董素娥拍拍她的肩膀,「沒講過也沒關係。他既來咱們家,肯定是有話說,即便說得不那樣好聽,咱們也別急著計較——王爺有難處,上頭還有太后,有皇上,不能直來直去地辦,但將來辦法多得是。先把你哥哥的官司了了是正經,等你哥哥復職,咱們可不是個清白人家?你不是個官家大小姐?那時候王爺再去對皇上說,哪有不答應的?委屈是委屈你,就只是這一時,你看……」
「娘,我懂,你別說了。」計晴頰上紅暈未褪,眼眶又紅了,淚水成串地往下掉,一時答應不出,捂著臉跑出屋去。
第23章 晴兒跟了王爺,就是再不濟,這輩子吃穿不用愁。
柳樂早就在心裡搖頭。先前,她模糊聽見董素娥看好譚家一位公子做女婿,不過不知是計晴不願還是怎的,並未明著提出來。後來生出這場變故,計晴的親事自然更得放緩再議,不過她還沒滿十九歲,將來總可以消消停停挑選一位如意郎君。無論如何,豈能拿她當物件交易,拿她去賄賂晉王?
等計晴走遠,柳樂直言不諱道:「不行,不能為了救哥哥,卻將妹妹搭進去。大哥和晨大哥知道,也斷不會答應。何況這還是往好了想,能不能救出人都不一定。我也見過這位王爺——雖說那回是給我們解了圍,他不過順便的事兒——我看他不像是個仁人君子。他連給個正經名分的誠意都沒有,又怎會幫我們?咱們勢單力薄,不是正好任他揉圓捏扁?上次我聽見別人議論,說先前他身邊好像有位平民女子,如今似乎下落不明,——足見此人不可靠。若他騙了晴妹妹,再將她棄之不顧,豈不是毀了晴妹妹一輩子?」
董素娥頓足哀號:「現在這個樣子,晴兒就是嫁,能嫁個什麼好人家?她的一輩子已經毀了。你當我願意拿晴兒換晨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做娘的不疼他們,還有誰會疼?都撒手不管,光憑我一個老太婆,錢也使了,人也求了,除了著急忙活地抱佛腳,還能再想出什麼別的法兒?晴兒跟了王爺,就是再不濟,這輩子吃穿不用愁。晨兒關在監里,是死是活都沒個准信兒,想見一面比登天還難,萬一在裡頭出點事情,那時候什麼也晚了,我和晴兒靠誰去?左也靠不得,右也靠不得,少不得醫好眼前瘡,剜卻心頭肉!」
柳樂見婆母稀里糊塗,且還大有埋怨自己之意,本欲再辯幾句,轉念又想現下不是自家人吵架的時候,越吵越亂,便壓下氣,閉口不作聲了。她心裡還在琢磨,晉王果真是要趁機霸占計晴?雖見過幾面,可是對他那個人,她一點兒都看不明白,總覺得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不過萬一他真是受謝音徵所託,沒有其它存心,豈不是錯怪好人?反正他要來是擋不住了,剛好也免了自己上王府,等他來過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