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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只有高三學生開學了,教學樓十分安靜。因為是上課時間,走廊上除了老師的說話聲再聽不見別的什麼動靜,甚至濕了的鞋都不出聲了。一直到從後門進入教室,江聽雨都沒聽見他的聲音。

有雨飄進了她的身體,淋濕了她的一部分。她聽著枯燥的知識點,覺得腦袋變得更沉了。

第二枚創可貼就是這時恍惚想起的。

對於江家來說,江聽雨簡直是不速之客。她其實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讓她認那個父親,也不明白外婆為什麼一定要堅持將她送回這裡。明明她們在小鎮上的生活再完美不過。而在這裡,她是江威明不堪的過去,是江太太最厭惡的存在,是江清影眼中的刺。

到這兒的第二天他們就爆發出了激烈的爭吵,原因只是一個細小的問題,具體是什麼已經不記得了,本質上還是因為她礙了那母女的眼。

江聽雨拖著自己來時的行李出了門,她渾身上下的現金一共一千五,還是臨走時外婆塞給她的。高檔的小區是住不起的,她只能選擇老舊的筒子樓,那間地下室就是她花了兩天時間找到的。

一共五平米,租金一個月三百,不包水電,是她來到這個城市第一個家。

江聽雨不指望江威明能給她生活費,事實上江威明也確實不管她的死活。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燒烤店打雜,晚自習結束是九點,她可以做四個小時,一晚上能賺八十塊錢。回家要經過一段很暗的小路,這是她走過的最害怕的路。江聽雨有時候會希望聽見邊上有夫妻吵架,這樣就會有一盞昏暗的燈亮著。

但更多時候,她會碰見巷子裡拿著酒喧囂的醉鬼,或者穿著不倫不類、頭髮枯黃、吞雲吐霧的小混混。

江聽雨刻意忽略他們交談的內容和飄起來的煙霧,思襯著書包里有什麼——作業在學校就已經做完了,書帶回來也沒有時間看,裡面除了老闆剛給的84塊錢沒有別的了。

「誒,說你呢,站住。」

江聽雨的腳步更快了,她能感受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很重的菸酒味鑽進她的鼻腔,甚至蓋過了她身上的油煙味。那人焦黃的手指搭上她的肩,她更是瘋了一般撒丫子跑。

雨水被踐踏的聲音、身後不停歇的咒罵聲,還有自己毫無節奏可言的呼吸聲灌進心臟里,即使是在明亮的便利店門口也不能平緩一分。江聽雨撐著膝蓋大喘氣,書包松垮垮墜著她的腦袋,眼淚在倒灌,她甚至忘了自己剛才摔了一跤,此刻掌心火辣辣的疼。

徐洲野就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的。

他穿著一件簡單的黑T恤,夾著雨的風將布料吹到他身體上。臉上的創可貼早就揭掉了,除了山根和眼角的傷還有明顯的痕跡,其他地方的傷口都已經淡了不少,這也使他優異的五官都露了出來。許是剛睡醒,他的碎發柔軟地垂下來,眼皮褶皺都深了些。

江聽雨知道他在看自己,視線朦朧清晰又朦朧,她無法聚焦到他漆黑的瞳仁。

他靠近了,帶著淡淡的、但並不難聞的尼古丁的味道,還有夜風的冷冽。

「摔了?」

這聲簡單的詢問就像是出於人道主義,徐洲野沒有進一步行動,江聽雨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她可以不要已經交付了的三百塊錢,然後拿著今天剛賺的84塊錢買一張回家的火車票。

但她沒有抬起頭,只是一個勁地流淚,然後平復情緒。

徐洲野嘖了一聲,轉而往兜里摸去。

裡面有一包煙,他不常抽,但是一抽就會很厲害,剛才抽了多少根沒細數,煙盒已經癟癟的,只剩最後一支。他固然不可能給她點一支煙,也不可能把家鑰匙給她。於是摸到下一個口袋,裡面倒是有一樣東西。

「最後一個了,下次走大路,燈亮一點。」

聲音有點啞,好像有細小的顆粒在他的嗓子裡震顫,顯得富有磁性。那隻骨幹的手隔著距離靠近她的褲子口袋。

放進她兜里的是一枚創可貼。

款式跟她上次見到的那一枚一樣,沒有花里胡哨的包裝,上面「創可貼」三個大字明晃晃的。

她慌神的一分鐘內,徐洲野已經走進了黑暗裡,他好像和黑暗渾然一體,單薄的脊背在陰影中很高大。

江聽雨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走大路會多耗費十多分鐘,但確實明亮不少。這個點了,來往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很安全,也沒人注意到她。一直到躲回自己的小窩,她心裡才真正鬆了口氣。

燒熱水需要時間,等待的時間裡,江聽雨蜷縮在矮矮的凳子上迷糊睡了過去,兩個小時後她忽然驚醒,熱水已經燒好了。

熱水澆灌在掌心上的傷口,又辣又疼的感覺瞬間讓她清醒幾分。江聽雨站在水裡端詳自己的傷口,沒有什麼血色的掌心腫了不少,有一處的傷痕比較嚴重,她忍痛撕下邊上翹起的皮,意識徹底清醒了。

創可貼自帶藥效,貼在掌心的時候有微微的痛感。黑夜的地下室中看不見傷口,江聽雨只能睜著眼睛感受。她摸上去,按壓,再鬆開,酸酸漲漲的,帶著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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