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婆婆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從未見過葛寶生有過這種狠樣子,生怕他動手,心裡惴惴的,還是別管了,這畢竟是他們兩口子的事,也不太敢和江曼站一起,跑過去抱著外孫:「瀾瀾,你怎麼起來了?進屋進屋,外婆帶你睡覺。」
說著,鄭婆婆竟然把葛瀾抱進房間,鎖上門,任由葛寶生和江曼在客廳兩人對峙。
「我是捨得給自己買摩托車,因為每天背的包太重,我一天走幾公里路,走了兩年,膝蓋受不住了。」看媽媽把孩子帶走了,江曼更是火力全開,「沒想到是嗎?不是只有你才有那些所謂的創業艱辛,我這種每個月只有幾百塊收入的小會計,也是有身體毛病的。」
葛寶生也在拉著自己這邊的戰線:「好,就算是這樣,房租水電全是我交的,瀾瀾的學費也是我掏的錢,一到年底也都掏錢出來給你走親訪友。我只是缺一點做大單的運氣,不是完全不顧著家裡。你平時有必要對著我冷言冷語,還跟老家的人說我什麼都幹不成嗎?」
夫妻兩個跟互相揭短似的維護自己、攻擊對方。
真正的貧賤夫妻百日哀,磨的不是吃喝,磨的是人心。
「房子你不住嗎?葛瀾不跟你姓葛嗎?年底走親買年貨的錢,單純是給我回娘家用的嗎?你老家的叔伯兄弟都不走動了嗎?」說起這些,江曼那是真的來氣了,一句接一句的反問,她本來嘴巴就厲害,比葛寶生更擅長吵架,「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弟弟妹妹?」
「公公婆婆在我們結婚前就走了,寶民和寶瑩都是在我們跟前長大的,你在廣州上班,是他們跟媽幫著我把瀾瀾帶到五歲,他們喊我一聲大嫂,我一日就對這兩個弟妹有責任。寶民在上海讀研究生,要生活費,就打電話來,大嫂長大嫂短;寶瑩在成都讀大學,女孩子長大了愛漂亮要買衣服,就發電報來。我哪一次問你要過錢?」江曼一字字地問葛寶生,把他問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互相對對方失望。
葛寶生不知道要說什麼,誰都有錯,誰都有對,誰都有委屈,他內心有怒火但發不出來,有惶恐但他人又不能幫忙,對於創業這條路,已經走了好幾年,卻總是沒有摸到那個竅門。
他理想中的創業,就是拉客戶,到廠里生產訂單,錢流入進來,生產和自己各占一部分的盈利,但是他沒想到,客戶會長期拖款。前面客戶收了貨但遲遲不付錢,對生產和供貨那頭,就得他先掏錢出來墊錢,所以儘管一年下來,葛寶生手上有一些不大不小的訂單,但流水盈利總是也流動不起來,現錢不多,因為要首先要付給生產方,不然下回再有訂單,人家就不給他做了。
葛寶生不是本地人,又不是很有人脈積累,本身是工科出身的,不像洪金良那些人油嘴滑舌,甚至性格上還有點書生氣,幾年碰壁的創業生涯都沒讓他真正學會姿態柔軟,或臉皮變厚。
最可怕的是,葛寶生在這條路上踽踽獨行,越走越遠,卻沒有一個能點他一下的人,有著滿腔的雄心壯志,卻根本摸不到成功賺錢的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