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保證沒有生命危險?」陸免成皺起眉,聽了半天才終於從那口音濃重、中英文夾雜的長篇大論里抓住關鍵詞。
刀客特白推了推鼻樑上的金屬框架眼鏡:「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是從醫學的角度……」
後頭的話陸免成已經無意聽了,他把心放回肚子裡——死了一個安富民已掀起驚天大浪,要是再加一個,輿情先不論,背後牽扯進的人和事就又複雜了一層,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看到的。
再者說……
他不自覺地緊了緊手指,那上面還殘留著傅九思的血,經過一段時間血跡早已乾涸,可他仍記得那觸感,粘稠的,濕潤的,溫熱的。
像金粉堆里開出的一朵腐爛流膿的花。
無論心緒怎樣,他此刻的確不想看見這個人死在他面前。
傅九思是術後第二天晚上醒的,睜開眼時身旁陪著他大哥和二姐,送他來醫院的那個人已經沒了蹤影。
傅君守日理萬機,能在醫院陪他兩天一夜已是極限,見他醒過來便離開了。
傅無憂雖說是留在醫院照看他,但實際上並沒什麼需要她親自動手的地方,只捧著本《新詩選集》柔聲朗讀。
「好比野生的風信子茂盛在山嶺上,在牧人們往來的腳下她受損受傷,一直到紫色的花兒在泥土裡滅亡……你還好嗎Vincent?」
傅九思費勁地動了動手指,然而嘗試過後決定還是不為難自己:「……阿姐,幫我叫一下安妮小姐好嗎?」
傅無憂搖鈴喚來護士,對方先是替他查看了傷口,然後應他要求小心翼翼地在他後腦勺下加墊了一個枕頭,使頭部抬高,並用吸管餵他喝了一杯水。
護士走後,傅無憂繼續讀詩,她著一身白色蘇式長裙,黑色長髮束成個不高不低的半馬尾,低頭的模樣在電燈光的照射下幾乎有種半透明的質感。
「阿姐。」他輕聲喚她。
傅無憂合上書,傅九思才清醒不久,腦海里仿佛還枕著那溫香軟玉的血夢,一時心思就沒平時那麼緊,想什麼就直說了出來:「你心裡,是不是還放不下那姓陸的?」
傅無憂指尖勾勒著書封面上的字:「沒有。」
傅九思定定地看著她,良久才開口:「騙人。」
傅無憂抬眸:「……有些事,自己心裡有數就行。感情這東西,若非兩人都有意,只一方挑出來便沒了意思。」
傅九思的目光落在她裙角的光斑上:「阿姐,你太委屈了。」
「沒錯,」傅無憂低頭翻開書,「因此九思以後定莫要愛上一個無意於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