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著的右臂在床榻外,他拍了拍左邊兒:「累了一天,上來歇會?」
那裡本也是桑晚這兩天常睡的地方,但此刻,她卻渾身僵硬,就連面容都有些不好意思。
蕭衍之輕笑:「之前無所謂,現在害羞了?」
「沒有……」
桑晚原本側向著他坐的身子,也悄悄坐正:「就是感覺,不太真實。」
她抬頭,帝王眼裡含情,面色蒼白,卻掛著淺笑,好像要將此刻桑晚的模樣牢牢記著。
「您為何不告訴我?」
蕭衍之掀開床榻左邊的錦被,「過來朕就告訴你。」
他右半邊身子傷著,上半身使力便會疼痛難耐,掀被子而已,帝王就痛得皺起
眉頭。
桑晚看著心疼,低頭褪去襪履,挪進被裡,乖乖在帝王身側躺下。
下一瞬,蕭衍之的大掌便覆在桑晚腿上,驚得她想要躲閃,卻不敢大幅度動作,生怕帶動他扯到傷處。
「陛下……您做什麼?」
「騎了那許久的馬,腿根不痛?」蕭衍之問。
桑晚眼神瑟縮,點了點頭:「痛的,晚些時候我自己揉揉,您別亂動了。」
帝王卻故意低聲問:「朕碰不得?」
「不是——」桑晚連忙解釋,「陛下要好好養傷,不要使力。」
「那就是碰得了。」蕭衍之唇角勾起,哪裡有傷者該有的樣子。
桑晚才意識到被帝王套了話,當即賭氣轉身,背對著他:「不和您講了,總逗我。」
「看你不自在,沒忍住。」
蕭衍之的笑聲從身畔傳來,「你這會兒,倒和朕剛到南國見你時,有些像。」
「不一樣。」桑晚聲音悶悶的:「那會兒更多的是害怕。」
蕭衍之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卷著她髮絲,追問道:「現在呢?」
「現在……更怕失去。」她側躺著,蕭衍之看不見桑晚的神情,卻從聲音中聽出了些許沮喪。
「朕費了千辛萬苦,才將你接到身邊,又怎會放手?」
他環住桑晚肩頭,指尖隔著衣衫,不斷摩挲,深深嘆了口氣:「當年的小姑娘長大了,好在朕去的不算晚。」
桑晚豎起耳朵想聽下言,卻不見他繼續說。
只好微微轉身,改為平躺,將蕭衍之的胳膊枕在脖下,軟著聲兒說:「陛下還沒講,為什麼不告訴我您就是那個使臣。」
帝王呼吸輕顫,「阿晚見過朕最不堪、最陰暗的一面,也是朕,最不願讓你知道的一面。」
因為喜歡,所以在乎自己在桑晚心中的模樣。
說來也是可笑,堂堂一國之君,竟也會顧慮這麼久,無法宣之於口。
桑晚想起那時的蕭衍之,還是少年模樣,不受待見,連奴才都對他嗤之以鼻,非打即罵。
現在想來,應該是姚家權柄遮天,又有太后授意,蕭衍之日子才會那樣難過。
「朕帶著目的接近你,倘若你喜歡,朕自當高興,若不喜……」
蕭衍之話語停頓,桑晚心急,撐起上半身看他。
他露出一個失敗的笑:「若不喜,朕也會將你圈在身邊,就這樣一輩子,等著晉國江山覆滅。」
「那我也算間接拯救了晉國江山。」
桑晚重新躺進他懷裡,比剛才放鬆不少,不再拘謹。
她這番話,怎不算承認自己喜歡帝王?只不過麵皮薄,不好意思明著講罷了。
蕭衍之慶幸今天帶桑晚去騎馬。
先一步親耳聽到她說喜歡,眼下再搬出當年之事,只會讓感情更加升溫。
「當年我還小,您為什麼會記這麼多年?」
桑晚不好意思問,但她更想知道,蕭衍之是何時喜歡她的,更好奇她哪裡值得帝王記這麼久。
久到她已經忘了那時發生的小插曲,只記得朝賀時,晉國有個小使臣,和她在那天聊得很開心,還分走了她一半甜食。
「是啊,我的小姑娘長大了。」
蕭衍之側頭看她,「但那日在南國大殿上,朕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
桑晚悄悄臉紅,聽他繼續講:「或許是因為,你是第一個在朕挨完鞭子,來安慰朕的;又或許,是你說那甜糕只有兩塊,分一塊給朕。」
桑晚因為很少能吃到甜點,所以記得格外清楚。
那日她將甜糕送到蕭衍之唇邊,還說:吃點甜的,就不疼了。
聲音稚嫩,眼神清澈。
在聽到她也是南國皇室的公主後,蕭衍之鬼使神差地,和她在那廢棄小院中坐了一整天。
「後來回到晉國,怎麼都沒有當時那塊的滋味了。每次被太后罰,還能想起當時南國那一幕,你的聲音、面龐總會浮現,漸漸地,成了朕的執念。」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朕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將你接到身邊,好生將養;再後來,就變了性質,尤其數月前,初見你蛻變後的樣子,朕便不想你被任何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