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之笑容半僵在臉上,將備好的熱茶遞給桑晚。
「皇宮之大,朕得知道你的行蹤,阿晚若是不高興,朕下次不問了就是。」
他緩緩坐在矮榻另一邊,輕聲哄著:「這幾日,你都悶悶不樂的,薛貴人一事已經結束,不是阿晚的錯,你該放過自己。」
蕭衍之對桑晚碰見太后派來的那個小太監,隻字不提。
桑晚輕抿了兩口茶,側身放下茶盞:「陛下早朝龍顏大怒,是演給太后看的吧?」
她抬眼,第一次這樣直直看著蕭衍之,眼底暗藏的情緒波濤洶湧。
帝王目光觸及桑晚,心底一顫:「阿晚?」
「陛下早知,會有臣子拿我留下過字跡的奏疏說事。」
桑晚呼吸輕顫,鼓足勇氣問道:「我很好奇,那日我擔心您肩頭的傷,才在您默許下動了筆,陛下那時……心中又在想什麼?」
「阿晚,朕對你的心,還用懷疑嗎?」
蕭衍之眉頭深皺,解釋道:「朕養傷無趣,那些奏摺無關緊要,能博阿晚一笑,又能讓太后藉機生事,豈不雙贏?」
「陛下當時為何不告訴我?」
桑晚從未對蕭衍之有過這樣的質問,藏在案幾下的手,都止不住輕顫。
「我不想被蒙在鼓裡,最後事情發生了,才知道當時,亦是圈套。」
「那是針對太后的,朕何曾欺騙過你什麼?」
蕭衍之面露急色,解釋地說:「朕只是不想讓你知道這些糟心事,想讓你安安心心的做皇后,別的不用你管。」
「可我什麼都不知道,怎會不多想?」
桑晚已經染上哭腔,「我好怕,陛下的真心裡,有幾分是算計?又有幾分,是為著當年的執念?還剩幾分,是面對現在的我,所能有的喜歡和愛呢……」
蕭衍之急切地想拉過桑晚說話時輕顫的手,卻被她縮到身後躲過。
眼淚就這樣在帝王面前,直直滑落,掛在下巴尖兒上。
「我現在這樣,和陛下養的金絲雀,有什麼區別?」
帝王心裡抽痛,收回僵在空中的手。
緩緩說:「阿晚,你哭的朕心疼。」
桑晚轉過臉,用手背蹭掉淚珠,「原諒我,有些分不清了。」
正殿門大敞著,門外立侍的元德清急的團團轉。
見安順換完乾淨的衣裳過來,當頭就是一拂塵抽下:「糊塗東西,明知是太后派來的人,還讓他給姑娘說那些作甚!」
「奴才轟他了,可姑娘也猜到其中緣由,執意要聽,奴才總不能違背姑娘的意思……」
安順委屈的解釋,早在那小太監給桑晚滔滔不絕講話時,他就暗中打手勢,讓人回去稟報帝王。
小廚房做好薑湯送到殿外,元德清端過托盤,瞪了安順一眼。
隨後換了副面容,進殿將托盤放到兩位主子間的案几上:「姑娘受了寒氣,喝些薑湯暖暖吧。」
「有勞公公,讓小廚房給姑姑和珠月他們送一份。」
桑晚聲音有些沙啞,低著頭,神色懨懨。
「勞姑娘掛心,奴才自當命人送到。」
元德清說完,悄聲退到一旁,並不出去,只揮手讓安順去做。
蕭衍之飛了他一眼,元德清這才退下,並關上殿門。
「阿晚,朕明白,你是太在乎了。」
他放柔語調,「是朕考慮不周,以後這些事,都同你講,好不好?」
桑晚眼裡水汪汪的,連日來的難過仿佛在此刻傾泄而出。
「陛下會不會覺得,我太過不知足了?」
「怎麼會,聽阿晚傾訴這些,說明朕對你的喜歡,皆有回應。」
蕭衍之手中攪動著薑湯。
「至於你說的那些算計,執念,朕都承認,但當執念化作喜歡,所有一切都只因你而來,不論是從前的小姑娘,還是現在的阿晚,朕為我們的未來籌謀算計,不是錯。」
「錯只錯在,朕忽略了你的感受,讓你誤會多想了。」
他將湯勺往桑晚唇邊遞了遞:「阿晚還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朕言無不盡。」
桑晚眼神閃躲,低頭喝下薑湯。
「我想……搬離雍華宮。」
湯勺落入碗中,發出瓷器碰撞的清脆聲。
蕭衍之聲音沉穩:「絕無可能!」
桑晚猜到了會是這樣的回答,態度堅決的起身,跪到他面前。
蕭衍之下意識彎腰,想抓住她的胳膊,卻仍舊晚了一步,手掌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