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千堯竟然沒有驚慌,只是默默祈禱此時還早,那個暴君還沒起床。
但眼前的光線很打破了他的幻想,此時天光大亮,明顯不可能還沒起床,昨晚擺在龍床前的靴子已經不在了,看來那人已經去上朝了。
算了,千堯絕望地閉了一下眼睛。
反正遲早都是要死的。
但死之前他還是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果然,千堯看了一眼西洋鍾,上面的指針已經快指向九點。
真幽默,穿過來的第一個懶覺居然是在這兒睡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他很快就能長眠了。
千堯不知道那個暴君什麼時候會回來,畢竟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千堯也看出來了那人就是個工作狂,一天中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思明殿裡批摺子,只有晚上才會回寢殿。
但這也意味著他還得在著寢殿裡跪上整整一天。
昨晚跪了一夜後千堯的兩條腿已經沒什麼知覺了,若是再跪上一天,估計就徹底廢了。
但雖然那暴君不在,寢殿內依舊處處都守著宮人。
因此千堯也不敢太明目張胆地起來,只能輕輕活動著自己的雙腿。
然而還沒活動多久,就聽門外突然傳來許多腳步聲,最前面的那道腳步聲最重。
千堯連忙向門口看去,然後就見那暴君走了進來。
他果然剛下朝,身著黑紅色的朝服,頭上還戴著冕冠,這黑紅之色和他極配,襯得他周身的氣勢更加凌厲。
所到之處,宮人立刻紛紛行禮。
此時此刻千堯最不想看見他的人就是他,但他連躲都沒地方躲,只能跟著磕了個頭,俯身跪迎,一顆頭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底。
千堯此時的心情矛盾至極,一方面希望趕緊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畢竟等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另一方面也害怕以那暴君的性格,會給自己處以什麼極刑。
但很快千堯就沒心思想了,因為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雙靴子。
那是一雙黑底的皂靴,鞋面用金線繡以龍身和雲紋。
整個皇宮中能穿這樣式鞋子的只有一人。
等千堯意識到面前的人是誰,只覺得整個心臟都停跳了一瞬。
周圍再次變得安靜了下來,明明寢殿內那麼多人,然而竟沒有一絲人聲。
面前的人沒有發話,沒有動作,也沒有出聲。
但千堯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正自上而下地望著自己。
他到底想幹什麼啊?千堯真的很想真誠發問。
有話不能直說嗎?他又沒有讀心術,真的猜不透別人的心思,更何況還是帝王之心。
長久的靜默讓千堯再次感到窒息,周圍的一切實在太壓抑,連空氣似乎都如有實質一般凝在一起,重重向他壓去。
跪了一夜的雙腿如有針刺,疼得他不受控制地抖動。
千堯從未有一刻如此迫切地希望面前的人能出聲。
無論什麼,只要他肯開口就好,這樣的安靜真的快要把他逼瘋。
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大概是繃得太緊的緣故,突然斷了一瞬。
千堯也不知怎麼,竟然忘了御前不能直視君王的規矩,就這麼抬起頭來,然後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人果然正在望著自己。
異瞳的雙眸淡淡地向下掃視,裡面沒有一絲情緒,像是在看著一件死物一般。
直到看見千堯抬起了頭,裡面才終於有什麼閃過,多了幾分興致。
千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連忙重新低下頭了,求饒道:「陛下饒命。」
話音剛落,就聽頭頂傳來一聲極淡的笑。
千堯被這聲笑笑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以為下一句就是他讓人把自己拖出去斬了或者打死。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的下一句竟然是,「怎麼還跪著?」
千堯聞言猛地抬起了頭。
然後就見面前的人正望著自己。
千堯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這是放過自己了嗎?
可是為什麼?
千堯想不明白乾脆不想,只是劫後餘生一般迅速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但他跪了一夜,兩條腿像是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疼到根本站不起來。
於是他只能先爬到旁邊的凳子前,然後用兩隻手扶著旁邊的凳子,借著旁邊的凳子一點點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
但雙腿根本站不住,很快手也沒了力氣,就這麼狼狽地倒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