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因為此,之後每推一下千堯都十分小心,根本不敢把門完全推開,只推到可以供自己側身過去就停了下來,然後走了進去。
夜晚的聽竹館比白日更加陰森,面前的宮殿被密密麻麻的竹子圍起,沒有一絲光亮,竹林影影綽綽,隨風輕輕晃動,像是有人影在其間穿行。
千堯見狀立刻停下了腳步,站在院中不敢再繼續向前一步。
那素箋中只說了聽竹館,卻並未說明具體位置,目前來看把他約在那竹林里看起來更加安全,但千堯膽氣實在有限,實在不敢過去,因此只能在原地踟躕。
好在他並沒有等多久就見一道人影從竹林里緩緩走了出來。
因為周圍太暗,所以千堯有些看不清來人的長相,只能看出來他高高瘦瘦,身形和身後的竹子一般挺拔修長。
按理說這是原身心儀之人,千堯怎麼樣都應該表現得熱情一點。
但他不是原身,也不是同性戀,實在做不出直接撲到那人懷裡的舉動,因此只是直愣愣地挺在原地。
然而沒想到的是對面的人竟然做出了和他一樣的反應,沒有立刻過來,而是在離他不遠處停下,靜靜地望著自己。
離得近了些,借著頭頂的月光,千堯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
和自己想像中的紈絝小公子不同,面上沒有一絲輕浮之色,反而看起來端莊持重,明明也不過十八歲的年紀,然而身上卻沒有一絲稚氣。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小穗子描述中會抓一夜照夜清的人。
直到對上他的目光,千堯才終於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活氣。
「阿……堯。」他叫道,像是因為太久沒有喚過這個名字,叫得艱澀不已。
短短的兩個字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原本挺直的背脊像是被突然抽走了骨頭,微微塌下,連腳步也凌亂了些許。
「阿堯。」走到他面前時陸硯洲像是終於熟悉了這個稱呼,再次開口叫道。
說著抬手輕輕撫上他的面頰,雖沒碰實,但千堯還是感受到其中的顫意。
這一刻,甚至不用再多說什麼,千堯就已經感受到了面前人對原身深深的情意。
如果他是原身,他大概會立刻撲進面前人的懷裡,和他互訴衷腸。
可他不是。
他只是一抹暫居這裡的遊魂,因此千堯甚至不敢抬頭,生怕對上陸硯洲的眼睛,他受不住這樣的深情。
「你不記得我了,是嗎?」陸硯洲看起來已經知道了他「失憶」的事,對他的反應並不意外。
千堯一時間愧疚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低下了頭不敢看他,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知道在皇宮裡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因此陸硯洲來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等他親眼看到曾經明媚張揚的少年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心中還是猶如針扎一般痛到差點無法站立。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千堯聞言立刻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他已經充分了解到了皇權的恐怖。
封建社會真正的主人只有一個,其他人再位高權重,也不過是帝王可以隨手捏碎的玩物。
更何況無論是保住他,還是把小穗子送進宮,亦或是用兩年的時間成為御前侍衛。
陸硯洲已經為「他」付出了所有的能做的努力。
「不怪你,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我很感激。」
「別和我道謝。」陸硯洲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說完後猶疑著伸出了手,見他沒有排斥,這才握住了他,「沒關係,等帶你離開後,我們重新開始。」
千堯原本的注意力都在被握住的手上,畢竟被男生這麼牽著實在怪異,但代入原身,肯定不會拒絕,因此千堯只能由他牽著自己。
然而沒想到陸硯洲的下句話就讓他無暇顧及手被牽著的事。
「離開?」
「對。」陸硯洲望著他笑了一下,這一笑,臉上這才有了些少年人的活力。
陸硯洲很堅定地望著千堯,同時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阿堯,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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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堯一晚上都沒睡著。
他與別人同住,因此自然不能在聽竹館待太久,不然一定會引起懷疑。
所以昨晚他和陸硯洲見面的時間並不長,因此兩人並沒有敘太久的舊,陸硯洲就和他全盤托出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