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為自責,又恐慌,恨不得這是場噩夢,垂眸握緊拳頭,陶瓷碎片更深地扎進他的手心,疼痛卻讓他保持清醒。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恨他……」他說得很吃力,語無倫次,「他說是你的父親,很想見你,一直在找你,我以為……以為他是愛你們的,我不知道他居然做過那麼噁心的事情……」
她的秘密還是被他知道了。
其實剛才和那個男人對峙,他就站在旁邊沉默傾聽,不可能不知道。
但現在他直白說出口,將雪莉娜最後一點僥倖都戳破。
此刻她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他知道她謹慎藏起來的秘密了,他看到她最見不得人的一面,發現她其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完美。
她身上流著那個人骯髒的血,和那個人同樣冰冷無情。
他離開前也說,「其實你和我是一丘之貉,早晚你會遇到相同的選擇,到時候你會理解我的。」
她不想,她不想變成他那樣。
洛克蘭還在喃喃說著,「我以為你會高興的,要是你早點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的家事!」她激烈地反抗,盡最後的力氣想將傷口藏起來。
可是已經太晚了,被揭開的傷疤在一滴滴流血,裡邊噁心的膿液和陳腐的鮮血流淌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看不見。
她看不見,他痛苦地仿若死去的表情。
洛克蘭的聲音戛然而止,張著嘴巴,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信息素壓抑混亂,想要伸出手緊緊擁抱她,但也沒忘剛才如何被猛烈推開,被陶瓷碎片劃破的手心還隱隱作痛。
所以最後還是沒有伸出手,就這樣凝視著她。
在他眼中,現在的雪莉娜是沒有安全感、炸毛的貓咪,會伸出利爪攻擊所有靠近的人。
其實他完全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但還是感到失望,徹底的失望。
因為雪莉娜不是還在陌生期的貓咪,他們已經相處快一年了,前不久他還以為他們的關係很親密,可現在她依然將他劃歸到需要防備的人。
心中有個聲音冷冷地質問他:是啊,憑什麼要將私密事告訴他呢?
其實他們只是假裝恩愛的夫妻,離開古堡就得回歸原來的關係了。
想到這裡,洛克蘭忽然有些呼吸不過來,實在待不下去,隨便找了個藉口。
「車裡還有行李沒有拿上來,我先下去了,你……」他頓了下,還是將後半句安慰話咽回去。
逃一樣地離開公寓,仰頭靠在電梯內壁上,頭頂的白熾燈刺得他雙眼酸痛。
他痛苦地回憶著,這一切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那還是在幾周前,底下的護衛官告訴他,有個Omega男性來找。
看登記的資料,那人已經有五十歲了,但看上去非常年輕,而且異常俊美。
Omega男性通常偏文雅氣息,但眼前這位卻有些陰鬱邪魅的氣質,眼神又透著無情的寒意。
洛克蘭本來不想搭理他的,最近工作忙,周末還要去古堡,他連著幾個月都沒休息,實在沒時間見這些閒人。
但男人身上與雪莉娜相似的冰冷氣息,讓他又多了些耐心。
一問才知道,男人是專門來找他的,希望他能幫忙聯繫多年未見的女兒。
「你是說你是雪莉娜的父親?」洛克蘭嚇得站起身,因為之前雪莉娜說過,她的父親二十年前就遭遇海難失蹤,搜救失敗,幾乎等同於死亡,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自稱是她父親的人。
「你確認嗎?」他刻意壓低聲音,嚴厲道,「開這種玩笑是要付出代價的。」
「護衛官大人。」男人完全沒被震懾到,他悠閒地翹著二郎腿,「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檢查我的身份信息及婚姻記錄。」
洛克蘭連忙命人去查,信息無誤。
那時候他是感覺有些蹊蹺的,既然能夠檢索到信息,男人的穿著並不落魄,看上去也精神正常,為什麼不直接聯繫雪莉娜,而是找上他呢?
但那時他全然處在恐慌中,剛才給岳父下馬威,而且是失聯多年好不容易回來的岳父,他可得罪不起。
洛克蘭連連道歉,小心謹慎地奉上咖啡,「真是對不起,之前雪莉娜和我說您失蹤了,我沒想到真的是您,非常抱歉。」
「她是這麼說的?」男人愣了下,隨即勾起唇角,「那就是這樣吧,這些年她們母女怎麼樣?」
男人了解到泰格夫人的現狀,還特意囑咐洛克蘭,暫時不要將他的事情透露給雪莉娜,現在不能讓她分心。
洛克蘭還以為他是為她們著想,現在想來其實是想趁雪莉娜回來巴里斯,他這個做丈夫的什麼都不知道,方便溝通。
想著對方是雪莉娜的父親,自然言聽計從,還精心策劃了父女相識的驚喜。
沒想到男人的身份是真的,但他們的關係是假的,雪莉娜恨不得男人真的消失。
雖然洛克蘭不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但通過兩人的對話,他也基本能拼湊出事情的概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