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陣!」
隨著一聲清喝,明純擦掉唇邊的血,一骨碌爬起來,迅速就位。
「玉樞號令,星行雷起,布炁行神,化作微塵!」雷雲涌動,明菩在狂風中屹立,一劍揮下,「雷起——」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與璀璨紫電在院中炸開。
楚黎在踏出院門前,鬼使神差回頭望了一眼。
一道陰森可怖的視線釘在她身上,她在雷聲中聽見覡楚一字一句道:
「黎黎……我們會再見的。」
再次見面時,祂會讓她好好飽嘗叛神的後果。
*
辛桐停了一輛大奔在楚家別墅門口。
天上的雲層厚重到遮蔽光線,暗得可怕,緊閉的院子大門內聽不見半點聲音。
她急得不停轉圈,轉到頭暈眼花時,大門終於打開。
明微護著白禮服染血的楚黎匆匆走出。
「辛小姐,快開車!」
大奔迅速啟動,楚黎扒在車窗上,看著逐漸遠去的楚家別墅,心裡的不安與焦急不曾減少。
辛桐同樣擔心:「明微道長,兩位道長真能對付祂嗎?」
「莫急。我師姐道法高深,又祭出法陣,祂已不占上風,不會有事。」
楚黎:「道長,我聽見祂對菩姨說『又見面了』,他們以前見過?」
「這我就不知了。師姐喜歡四處遊歷,或許機緣巧合下見過?」明微沉思片刻,「說起遊歷,我想起十多年前,師姐夜半出門,走得很急一句話也沒留。回來的時候,傷得很重,養了差不多半年才恢復。我問遇到了什麼事,她只說是很棘手的存在。也許就是在那時碰見的。」
「十多年前……」楚黎下意識重複,「具體是多少年前?」
「這……大約是十八或十九年前吧。」
楚黎在十八年前,四歲時生過一場重病,生病前的事忘得乾乾淨淨。從那以後,她手上就多了一枚紅繩串的銅錢,父母千叮萬囑不許離身。
時間恰好對上,那菩姨十八年前夜半出門,會不會與她有關?
以及,覡楚說「楚家將她獻於神」,再結合之前他講的「孩子迷路」的故事,隱隱的猜測浮現在腦海里。
父母極有可能在她生重病時帶她回過楚家,中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使她與楚家供奉的神明產生關聯。但她的父母不可能會將孩子獻給神,大約是帶著她逃出來了。
所以,從她有記憶開始,父母就帶著她和姐姐不停搬家。
父母的意外離世,會與覡楚有關嗎?
他們是否被神明遷怒,所以丟了性命,她也在一夜之間,成了孤兒。
楚黎的身體因這個猜測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如果,如果她的父母去世另有原因,無論兇手是誰,她都要向對方討回同等的代價。
如今只有猜測,沒有事實依據,想知道真相,只能問明菩。
楚黎只能強迫自己耐心等。
胸前濺的血漸漸乾涸,它不曾氧化,像紅山茶圖案印在緞面禮服上。
甜腥黏膩的氣味散不掉,緊緊將她纏繞。
大奔行駛在高速上,暮色四合,天漸漸暗下來。
最後一縷夕陽沒入地平線,明微的手機嗡嗡震動。
接通之後,電話那頭的明菩只說了一句話——
「解決了。一切安好,不用擔心。」
車內緊繃了數小時的氣氛終於鬆懈,楚黎怔怔望著車窗外。
結束了。
她終於擺脫了那隻怪物。
太多情緒湧上心頭,楚黎眼眶盛淚,呢喃道:「結束了……」
「對,結束了!」辛桐甩了甩僵硬的脖子,眼角眉梢都是笑,「道長,黎寶以後就安全了吧?」
明微苦笑:「還有楚家人呢,雖然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按他們的行事作風,不會輕易罷休。」
「不過師姐能庇護楚小姐,避一避風頭,過幾年說不定他們就放棄了。」
辛桐從明微口中了解過這個神秘的儺師家族,知道這是一群目無法紀的危險分子,唉聲嘆氣:「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道長,你們有沒有能轉運或者改命的符啊?」
明微搖頭:「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人這一生所經歷的,大多註定,極少數人能看破命運改變軌跡。即使改了,也未必是好事。」
辛桐的好心情煙消雲散。
回想起楚黎跌宕坎坷的人生,很輕地嘟囔:「憑什麼啊。」
她的好友,為什麼就不能擁有安穩幸福的人生?
楚黎伸手戳了戳辛桐,抿唇笑起來,頰邊浮出一個笑渦:「幹嘛,心疼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