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了趙承楷的身份,接著便是為趙承筠操辦身後事,他雖未正式登基,但趙承楷還是下旨追封這位皇兄為帝,認真挑了個好聽的諡號。
衛栩並未反對。
登基大典往後推遲了大半月,因趙承楷年歲極小,除了袞服,還有其他很多東西都需要重新趕工。
皇帝年幼,許多事情須得鎮北侯拿主意,衛栩被公務纏住脫不開身,唯有夜裡才能稍稍得空與徐妙宜見面。
她暫住太和宮偏殿,如從前在宮外那邊照料趙承楷起居。
衛栩去到時,小女郎已經熄燈睡下,聽聞動靜立時驚醒。
大約從宮變那夜起,她就有了淺眠的毛病。
他坐在床邊,握住那纖細手腕,「睡吧。」
徐妙宜主動靠近,枕在郎君膝上,「五郎,我想請你幫個忙。」
衛栩劍眉往下壓了壓,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喚過他。
「能不能把陸姐姐放了呢?」徐妙宜小聲請求道,「我知道她是齊王的人,也是你的政敵,可如今,她已經構不成威脅了。你像之前那樣,抹去她的記憶,放她離宮好不好?」
她昨日才見著陸茯苓,含涼殿宮人來報,說先帝的憐嬪病得厲害,懇請小皇帝派太醫為其診治。
與陸茯苓見了面才知,她竟被廢掉一身武功,趙承筠死前脾氣暴烈,更是將她折磨得形銷骨立,看著著實可憐。
去歲與衛栩離開定州時她生了場病,是陸茯苓悉心照料,她才好轉起來,為著這份恩情,她也應該保住陸茯苓的性命。
大約過了會兒,衛栩才沉聲答覆:「我明日吩咐孫叔去辦。」
得到郎君許諾,徐妙宜抿了抿唇角,莞爾道:「我已經與陛下辭行,明日便出宮了。」
細數來,她在宮中待了不過五日,卻從未覺得五日有這般漫長過,舉目望去是綿延不絕的瓊樓玉宇,碧瓦飛甍,道道宮牆宛如重山,禁錮了自由。
她不喜歡這樣的日子,於是婉拒了小皇帝提出想讓她留下當個女官的請求。
「窈娘,我已經答應了你的事。」衛栩輕輕撫了撫她的鬢髮,「那夜我說的事,你可有考慮好?」
想起那個無聲的口型,小女郎頓時有些赧然,正要從他膝上爬起來,卻被郎君寬厚粗糲的手掌按住。
衛栩低笑一聲,好整以暇注目著掌下女郎,「想反悔,嗯?」
第61章 此生夫君(正文完)
「想反悔,嗯?」
郎君低沉微啞的嗓音落在耳畔,那粗糲大掌按住她纖弱玉肩,隔著寢衣和襦裙,炙熱灼燙的溫度仍然抵達肌膚,將她的心灼了一下。
徐妙宜輕咬朱唇,想起那夜衛栩與她道別時的那句話,做他的夫人。
到如今與他經歷這麼多,她是願意的,卻不知家中長輩是否肯同意這門婚事。
當初衛栩以雷霆手腕血洗帝京,將冷宮出身的九殿下捧上皇位,如今他手握重兵,獨攬大權,朝堂之上無人敢反對指摘。
甚至於坊間早有傳言,五歲的小皇帝不過是他掌中提線傀儡,鎮北侯來日必將廢帝自立。
這樣狠戾陰鷙、殺伐果決的權臣,卻將她攬在膝上,目光沉沉凝睇,耐心等答覆。
她知道衛栩將為數不多的溫柔都給了自己,別過臉去,聲音又輕又細:「要阿翁和舅舅點頭才行。」
衛栩牽了牽唇角,驀地勾住女郎雙膝,將她打橫抱在懷裡。
身子驟然騰空,徐妙宜下意識環住郎君脖頸,指尖微顫,語氣帶上一絲慌亂,「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宮門落鑰,小皇帝已經歇下,按照宮規除了禁軍,其餘人等是不能隨意外出走動的。
「待會兒便知道了。」郎君抱著她出了偏殿。
禁軍正有條不紊巡防,見衛栩夤夜行來,紛紛低頭抱拳行軍禮,「末將們見過鎮北侯。」
徐妙宜將臉埋在他懷裡,小巧白皙的耳垂止不住泛起緋紅,她怕被人看到。
這段時日她以侯府侍女的身份入宮照顧小皇帝起居,兩人有意避嫌,她只允許他夜裡偷偷過來探望,而且不能留宿。
衛栩從諫如流,除了守著她入睡,旁的什麼也沒有做,居然當真變得克制收斂起來。
那些兵士眉目間神色恭敬,全然不敢注目他懷中那嬌小女郎,行完禮便自覺放行。
小女郎伏在他懷裡呵氣如蘭,纖弱十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襟,衛栩知道她羞赧,直至走遠了,低聲笑起來,故意問道:「害怕?」
她素來臉皮薄,聽聞他語氣藏著促狹捉弄,忍不住抬起頭,這才發覺原來兩人早就離開了禁庭,來到一座高塔前。
「這是哪裡?」徐妙宜說,「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