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每日皆是滿面紅光的模樣,看向阿耶情意綿綿,衣食住行統統為阿耶打理妥當。
他們會在日落時,坐在花叢中,阿耶會摘下最美的花,別在阿娘的髮髻上,笑著看她在花叢中尋著蜜蜂,捉著蝴蝶。
女子對未來總會有些暢想,情投意合的夫婿,恩愛白頭的婚事,她亦然。想著嫁進來,便該主動些,行事雖不至於不拘,可到底有太多不懂的東西,時常惹得府中人的笑話。
裴珉是個好的,從未嫌棄過她的粗鄙,她不認識的,他便教,即便犯了錯,再嚴厲也不過是罰她抄寫。
她應當是對著他那微末的溫柔動過心,也想如同阿娘阿耶般琴瑟相和,可她的夫婿好似不曉得『情』字如何寫,規矩大於天,她下廚親自給他做吃食,他會覺得她搶了廚娘的活,辱沒了五夫人的身份。
她纏著他教習寫字,實則想要與他多相處,他則是認為她教過便忘了,請了女先生來教。
便是在品茶的時候,開頭因其風度極力忍著,後面才露了餡兒,嫌棄毫不掩飾。
她繡工不行,卻也耐心的跟著關嬤嬤學過,將繡的最好看的荷包送給了他,從未見他戴過。
她的女兒家的小心思,被他磨得消息殆盡。
阿娘其實說錯了,成了婚,不會多個疼她之人,怕只要有了血脈至親,她才有了家。
可這都過了許久了,還未懷上子嗣,是她的問題,還是裴珉?
姜秋姝抬頭,正好錯過裴珉的眸光,或許是該請個大夫瞧上瞧了。
裴珉眸光向下,瞧見她雙手平放在腹部,極為規矩的坐姿,比起初嫁進國公府已經具備世家夫人的韻氣。
本是該叫他滿意的,可他的掌心空落落的。
馬車停在了國公府的府外,兩人進入府,姜秋姝始終落後裴珉半步距離,兩人誰也未曾開口,直到進了玉珩院門口。
今日非逢五,兩人即將分道揚鑣時,姜秋姝率先從右側走,走了會兒發現裴珉跟在她的身後。
這個方向是往她屋子去的,她轉身詫異道:「五郎有事兒?」
一直跟在姜秋姝身側的關嬤嬤卻是急了,娘子這問話,怎麼像是要趕人的意思,五郎好不容易,在除開逢五的日子要往娘子房間去,娘子怎麼不開竅呢!
周圍氣氛一下子冷了,裴珉未曾開口,只望著她,她面露疑惑。
「娘子房裡有宮裡賞下的蒙頂石花,這還是五郎得了好茶便送給娘子,五郎可品品娘子的手藝。」關嬤嬤連忙道。
裴珉點頭。
姜秋姝卻覺得棘手,她得到茶藝即便是學過了的,可也不敢在裴珉面前班門弄斧啊!
而且,這大晚上喝茶,與睡眠有礙。
可瞧著裴珉盎然,她也沒阻止,她的手藝他怕是嘗過後,也不會在飲。
兩人一同回了房間,姜秋姝連忙叫人準備茶葉。
她首先淨了淨手,又叫人準備薰香,焚香煮茶向來是裴珉的最愛,可她這個粗人做起來只面上瞧著尚可。
泡茶可是門功夫,首先這水也是有講究的,雪水清甜,無根之水乾淨,露水更是有著花草樹木的清香。
這大半夜的,她更是做不來附庸風雅之事,也無法尋來這些物什,索性命人打了井水來泡,剛剛打開茶罐,放了茶葉,身後一道雄渾的氣息將她籠罩住。
耳側是他起伏的呼吸,她身軀僵硬了瞬,可接著手被人抓住,「這茶味清淡,通常需要十三四片茶葉,你放的太少了。」
說著又夾了幾片茶葉放入杯中。
「妾身是怕五郎喝多了茶,睡不好。」姜秋姝解釋著,身軀往裡移了移,想要空出裴珉的位置。
他今日是怎麼了?
裴珉不動聲色的看著,鬆開了懷中人,坐到了她對面。
她果然是在躲他,渾身上下都似乎在抗拒著他的靠近。以前教她執筆時,也未曾有今日這般的反應。
裴珉想不懂,兩人間本就少親密,他也一向不善處理此事。
裴珉想著主動接過了姜秋姝的活計,泡起茶來。
果真是受盡世家規訓,洛陽人人稱讚為君子的郎君,動作如行雲流水,如畫卷般賞心悅目,姜秋姝靜靜的看著,直到茶水推到她面前。
沒想到第一杯茶水是給她的?姜秋姝硬著頭皮端起杯子淺啜了口,希望不要影響了她的安睡!
「好茶,五郎泡的茶湯色澄清,毫無雜質,入口苦卻有回甘。」姜秋姝照本宣科般說著蒙頂石花的特點,裴珉聽著即便曉得她說著書中的話,並沒有自己的見解,也沒有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