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聲清脆的碰撞後,硬幣滾落到鍾楚腳邊。它滴溜溜旋轉無數圈,一路撞到她的鞋尖。僅剩的慣性泄完,簌簌響聲終于歸於平靜。
周圍一片沉寂,靜到鍾楚仿佛能夠聽見自己急促心跳。
只有安雁清低啞柔和的嗓音被清風送來,清晰鑽進她的耳中。
如同她摟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含笑吐出的溫柔情話:「我想應該夠了,寶貝,買你滾出我的視線範圍內。」
她就連怒都表現得十分克制。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去,步伐不徐不疾。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很久,鍾楚才慢慢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撿起硬幣。
硬幣冰涼,早已失去了在她主人手中把玩時沾染的體溫。她將硬幣攥在掌心,又走到被安雁清踩過的合約面前,慢慢撿起這張白紙。
白紙沾染污漬,格外刺眼。像極了她們之間的隔閡,即使想要擦掉,也會永遠留下抹不去的痕跡。
鍾楚身體微彎,捏著白紙,目光一條條划過上面白紙黑字的條約。心中沒有羞辱安雁清的快意,也沒有被反羞辱回來的憤怒,只是突然有點茫然。
「楚楚,你做得有些過分了。」
鍾楚聞聲抬眼,待看到二樓扶著欄杆聞聲而出,臉色無奈的爺爺時,好似突然找到了依靠。心裡積壓的沉重情緒瞬間繃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
她一向驕傲,別開臉,將手上的東西揣進兜里,重重抹了把眼淚,不想讓爺爺看到自己無能哭泣的模樣。
可她心裡到底委屈,萬千混亂思緒不停衝撞,怎麼都找不到出路。在低低的哽咽中,有句話控制不住脫口而出,賭氣似的,「爺爺,我真的好討厭她。」
那時鐘楚舉動雖然幼稚,但的確有些效果。至少在那之後,她再也沒在自己家裡見到過安雁清。
可她同樣明白,安雁清不是會為了所謂的面子放棄自己的利益的人,鍾楚的消極反抗也動搖不了爺爺的想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這樁交易還是成了。
緊跟著,就是這樁婚事。
巧合到鍾楚不得不懷疑,這是否是安雁清對她的報復。
她明知道她討厭她,卻非要將兩人的後半輩子綁定到一起。哪怕她們對彼此再討厭,再厭惡,相互折磨,相互糾纏,卻始終無法擺脫彼此。
這種事情,以安雁清這個混蛋略顯偏激的秉性,還真不是做不出來。
鍾楚從鍾老爺子身後露出頭來,安雁清也正安靜看著她。
面對她的瞪視,仍然不怒不躁,淡定從容,甚至臉上帶著清淺笑意。一如那日被她羞辱時,冷靜淡然。
不過這樣的局面落在鍾楚眼中,也重新點燃了她的鬥志。她就算一時落在下風,也不代表她一世就要落在下風。她總能想到辦法,在安雁清面前為自己找回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