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說出來,你不說出來的話,我便不會知道。你說出來了,我就知道我有什麼地方需要改正。」
「我們是妻妻,你對我的要求,對我的不滿,對我的期望,對我的意見。有些東西能體現在行動上,有些東西則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著的。可不管哪種,都同樣需要言語來表達。」
鍾楚聽得欲言又止,忍不住再度抬頭,望向她蒼白的側臉。
不知為何,想到的卻是領證那天晚上,她們從民政局裡走出來的場景。
路燈的暖光從上方投射下來,安雁清漂亮的臉浸在暖融融的光里,溫和的光線卻無法撫平她周身的冷意。
她站在台階下,安靜回視著她。深沉的夜色下,這點曖昧的暖光,像是整個世界唯一的光源,將她的神情照得纖毫畢現。
然而這個習慣了萬眾矚目的大場合的大明星,卻似乎不太習慣,把自己整個人赤/裸裸展現在外面。於是她主動退後幾步,將自己融於黑暗裡。
鍾楚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眼睜睜看著明亮的光從她精緻眉眼一一流過,轉瞬耀眼,璀璨奪目,再重歸寂然。
整個過程中,安雁清淡然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從極亮轉入極暗,只需要這輕描淡寫的一小步。
那時候鍾楚望著她的臉,心頭突兀跳上「孤獨」這個詞。
她覺得可笑。大明星安雁清活的張揚肆意,慵懶從容遊走在聚光燈下,看盡熱鬧繁華,受盡熱烈追捧,鮮花和掌聲時刻伴隨左右。
安雁清的名字,她這個人,包括她的過去和未來,她所代表的含義,都絕對與「孤獨」兩字沾不上邊。
但現在的她虛弱躺在沙發上,面上失了血色,雙眸微闔,呼吸低微。像一塊被人失手摔碎的薄玉,輕輕一碰便會支離破碎。
完全與那日夜裡,她在鍾楚心中幻想的模樣重合了。
鍾楚無聲握緊她的手,怔怔看著她的眼睛。
仿佛自言自語:「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讓我想想,讓我慢慢想想。」
鍾楚知道事實不是那樣,那些只是安雁清偶爾帶給她的錯覺。
她在她心中一向堅韌驕傲,仿佛任何困難都壓不倒她。她應該不露聲色的張揚和傲慢,像從前那樣,像一直以來她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從容淡然。
而不是,讓她乍然看到她脆弱的另一面。讓她明知這不是真實的安雁清,卻完全受不了這樣強烈的反差感。
......總會控制不住,對她生出該死的憐惜。
安雁清微微一笑,沒有鍥而不捨追問,體貼道:「好啊。」
鍾楚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突兀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