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鍾家人發現,鍾楚見證和自己培養起感情的朋友,一個個在死亡線上掙扎,對年幼的她是重複的心理創傷。
鍾家乾脆果斷出手,將鍾楚換了單人病房,遠離從前的同伴,並著手組建自己的醫院。
鍾老爺子提前打好腹稿,做好解釋的準備,出乎他的意料,小鍾楚看了他片刻,只是問一句:「爺爺,她們會好好活下去的,對嗎?」
鍾老爺子喉頭哽咽,半晌,輕輕道:「會的。」
不過是善意的謊言罷了,那些孩子都是不治之症,就算家財萬貫,絕望的親人們,仍無法從死神手中挽留孩子的性命。
鍾楚輕輕笑了,她沒再追問,之後的日子裡,也從未再詢問過從前玩伴的情況。
可鍾老爺子知道她是個念舊的孩子,也無數次注意到,她在自己離近時,立刻合上的畫本里,年少的鐘楚認認真真、一筆一畫描摹出朋友們的模樣。
那些死去的,仍在死神手中苟延殘喘的,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個先到的,小鍾楚的朋友,她其實一個也沒有忘記。
孩子都是喜歡熱鬧的,如果重症的孩子隨時可能死去,給予鍾楚一次又一次打擊,那讓她和輕症的孩子們接觸,一起嬉戲玩樂,會不會好點呢?
總不能一直將鍾楚關在病房裡吧?鍾家人保護她的同時,也想給孩子一個正常的童年。
鍾老爺子轉換目標,有目的地篩選出一些心底純善的輕症孩子,作為鍾楚的玩伴。
鍾楚不吵不鬧,坦然接受家裡的一切安排。
可很快的,他又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重症的孩子隨時可能死去,輕症的隨時病情好轉,剛建立起感情的朋友的出院,對年幼的鐘楚來說,是一場無盡的、撕心裂肺的離別。
她真心為出院的朋友們進行祝福,感到欣喜的同時,過分早熟的鐘楚再清楚不過,她與她們不同,她隨時可能死去。
她與那些奄奄一息的同伴才是一路人,她的未來黯然無光,或許她根本沒有未來。
而新朋友們一個個欣然離開,這個事實一遍遍提醒著她,歡欣之下,唯有如海面般平靜而深邃的絕望。
家財萬貫又如何呢?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鍾老爺子心如刀絞,小鍾楚一個人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她不會違逆家人的意願,會主動與孩子們交朋友,他能看出她並不快樂。
算了,算了。
如果交朋友會給鍾楚帶來更多傷害,他寧願楚楚埋怨他,恨她,寧願她的童年沒那麼完整,寧願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不想讓她為了讓自己不再擔憂,強顏歡笑。
他小心翼翼控制著鍾楚的活動範圍,不再讓她接觸同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