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威哈哈大笑,鬍子也跟著一同抖起來,拍了拍容翊淮的肩膀:「惹你生氣了?我替她跟你道歉。這個孫女,是我把她寵得無法無天,沒辦法,就這麼一個寶貝,她的親生爹娘又都去了......只能我這個老頭子多看著她。」
提起這事,兩個男人臉上的神情又都肅穆了些。
容翊淮恢復了平靜:「不敢當,老將軍的意思我明白,下次再來叨擾。」
說完,他抬腳離開,行走間挺拔又乾淨利落,和盛京虛浮的紈絝們不同,讓宋士威很是欣賞。
他看看自己的布滿老繭的手,剛隨便一拍他肩膀,竟感覺還有些堅硬。容相府獨子,看來這半年在邊地長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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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容翊淮後,宋湘靈看桌上的聘書和畫像,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看侍郎之子,覺得這人一雙桃花眼當真有風情;看將軍之侄,仿佛能看見他出入花樓,左摟右抱的場景;看分隊少帥...之前偷摸瞄過幾眼的話本起了作用,宋湘靈開始猜他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她重重將桌上這些紙張掃至一旁。原本看著都挺不錯的人,被容翊淮這麼一說,宋湘靈只覺得個個都面目猙獰起來。
披月看出她的心情不好,便提議道:「小姐,要不我們出去逛逛,買幾件衣裳?」
「不要。」宋湘靈蔫蔫的。
自從婚事被退,她覺得丟人,尋常頂愛出門閒逛的一個人,如今天天悶在家裡。
披月諄諄善誘:「小姐,秋天不遠了,您也該給自己添幾件衣裳,您想,今年文定公主一定也會辦賞花宴,到時候京中的貴女們都會來,小姐您可不能落了下風。」
「還有您的這幾隻釵,都是今年初春打的,上頭的花還是桃啊杏啊,和現在時節不搭,咱們去挑幾支新的唄。」披月看小姐似有動搖,趕忙搜腸刮肚,又想個由頭。
沒辦法,將軍每月給小姐零花,以往都是不夠的,現在小姐沒心思打扮,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零花竟用不完了,讓將軍十分苦惱。
「行吧。」宋湘靈道,「我在府中半年甚少出門,現在京中那些姑娘們不知道怎麼說我,恐怕都以為我還難受著呢,是得出個門,讓她們看看。」
下午,宋湘靈打扮一新,帶著披月和幾個府內護衛出了門。
宋士威看她肯出去,給了尋常兩月的零花,頗有一幅用不完就別回來了的架勢。
陽光此時已穿過了雲層,氣溫也抬高。街市上人氣旺盛,暖意融融,宋湘靈曬了曬太陽,登時就覺得鬱悶的情緒好多了。
路過銅鏡坊,她瞥一眼鏡中的自己,髮髻整齊,朱釵精緻,羅裙柔婉,很是滿意,心情便更好了。
披月十分慶幸說服了小姐出來,又哄著她買了好多衣裙和首飾,包起來後就讓身後的護衛拿著,招搖過市,派頭十足。
只是,逛完兩條街,宋湘靈一愣,披月腳步也一頓,脊背頓時就冷了。
迎面走來的兩人,不是燕王和那位青梅,又是誰?
披月見宋湘靈直勾勾地盯著燕王,心想,完了,完了。
她沒想到傳聞都是真的,更沒想到燕王今天居然有興致來逛平民街市,最沒想到的是,她們瞞了那麼久的事,今天直接被自家姑娘迎面撞上。
燕王今日做尋常打扮,看著便是一位富貴公子,和旁邊的葉姑娘走在一起,顯得郎才女貌。
隨後,兩人也都看見了宋湘靈,走上前來。
「宋姑娘。」燕王笑笑,「今日好興致,出來走走?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姨母家的表妹,姓葉。」
宋湘靈看兩人情投意合的樣子,又是表兄表妹,怎麼還能不知道事情原委。
她沒說話,登時就想直接離開。
這位葉姑娘卻叫住了她,語氣驚訝:「宋姑娘,你就是先前,被潭淵哥哥退婚的那位?」
街坊鬧事,人來人往,當眾說出退婚二字,宋湘靈立刻清楚,她是故意。
她心頭委屈,鼻一酸,但看著對方頗有些趾高氣昂的樣子,又硬生生壓了下去,笑了笑:「比不得葉姑娘好福氣,想必是好事將近了,這麼大大方方一道出來。」
儘管相遇突然,但她腦子轉的快,算準了這麼短的時間裡,燕王不會迅速與旁人提起第二次婚約,否則豈不荒唐。
果然,聽了這話,葉盈臉一白。
宋湘靈不和她多言,對著披月和護衛們說:「走。」
聲音短促利落,竟有些颯爽,葉盈微愣,看著她錯身離開。
剛轉過彎,宋湘靈的脊背便垮了下來。
披月看著小姐的眼圈迅速紅了,又慌張又憤怒,身後的幾名護衛也很不忿,葉姑娘這般蹬鼻子上臉,把他們將軍府當什麼?
宋湘靈又委屈了,眼淚就要掉下來。披月手忙腳亂找手帕,她身上也揣了些小姐剛買的小玩意兒,一時竟找不到手帕在哪。
披月本低著頭,視線範圍內卻出現了一雙玄色長靴。
她一怔,抬起頭來,看那長靴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