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同他一起在曠野下馳騁,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想著想著,又有些後悔,怎忘記帶些話本來了呢?還能打發些時間。
披月見她都有些坐立不安,掩口笑得不行,倒是給她出了個主意:「少夫人,施長策這會兒在跟李蕪一起學劍,閒著也是閒著,咱們去看看唄。」
宋湘靈悶悶地起身:「那便去吧。」
另一邊,容翊淮聽宮人道,說容少夫人已經回去,正在營帳中等候,便有些看不進去面前的奏章了。
肅雲帝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罷了,人在心不在,不如放你回去。」
容翊淮也不多留:「多謝陛下。」
肅雲帝唇角抽了抽:「你倒謝得快。朕記得你是今年二月成的婚,轉眼也半年了,原想問問你夫妻之間是否融洽,看你如今這樣,朕倒也不必問了。」
容翊淮笑:「臣與夫人,十分融洽。」
肅雲帝看著他的模樣,又想起屢屢讓自己心煩的後宮:「快走快走。」
他躬了躬身後離開,滿心都是快些回帳中,便可以同她一道。無論是騎馬還是射箭,都好。房星和他一樣,都非常喜歡她。
只是剛回帳中,便聽護衛說她前腳剛走。他不免失笑,又是這般陰差陽錯,待問清楚了去向,便也巴巴地跟去了。
李蕪和施長策正在一塊水草豐沛處旁練劍。此處蘆葦長得高,遠遠看去,兩人的身形似是隱沒在裡頭,乍一眼並不分明。
兩人看見宋湘靈的身影,趕忙收了劍鋒,李蕪行禮道:「見過少夫人。」
「你們練你們的,不必管我。我只是過來看兩眼。」宋湘靈擺擺手,又見施長策臉上怎的添了一道傷,便指了指,「這是怎麼弄的?」
施長策伸手摸了把,渾不在意:「是前幾日練劍時不小心被劃傷了,無事,都已經結痂了。」
宋湘靈點點頭。這小孩在李蕪身邊跟了一段時間,說話多了,性子開闊了些,挺好。
「我告訴過他,這招對他有難度,他非要學。」李蕪嘆口氣,可話語中亦有不少讚揚,那是師傅看著徒弟肯上進而自然而然生發的讚揚,「少夫人,您猜怎麼的,還真讓他學了個七七八八。雖說傷了臉,好在傷口不深,過幾日痂脫了便看不出來了。」
施長策也有些驕傲地挺了胸:「男孩子,傷疤是功勳。」
「說得好。」宋湘靈贊道。
還是他這麼一提,宋湘靈便又想起來容翊淮了。
他身上也有傷疤,不多,但大抵是從前學騎馬或學射箭時留下的。兩人在床榻上時,她倒是很喜歡撫摸,然後他便會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亂動。
他的手上也是,無論是握持粗糙的韁繩,亦或是彎弓搭箭,磨損的總是那雙手。
「學得如何,我也看看。」
容翊淮亦找到了這裡,一眼便看見李蕪和施長策手中拿著劍,顯然已很有效果,而他的夫人立在旁邊,看得倒是很仔細。
他便走過去,同她站在一起。
見他來了,施長策便有些緊張。還是李蕪讓他好好舞一段劍,這才有模有樣地動了起來。
宋湘靈悄悄湊過去:「他怕你。和我小時候一樣。」
容翊淮微皺眉,好看的眼睛看向她:「為何怕我?」
因為他小時候總是扳著一張臉。她想,少年老成,不苟言笑。明明年歲也沒比他們大多少,偏偏在他面前,宋湘靈總會反反覆覆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姑娘,而他已經是少年人了。
她還記得,兒時她與朋友們在一起玩,容翊淮站在樹下,遙遙看過來的樣子。抽條的身材,無甚情緒的眼睛,宋湘靈與他視線對上,便覺得束手束腳起來。
她笑了一聲,搖搖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我現在不怕你了。」
因為這般淡漠的人,對著她時也會頻頻露出藏也藏不住的溫柔。
施長策還在舞劍,帶著少年特有的過分的認真。小孩兒力道不夠,劍風還不太硬,卻已經是他現在能做到的極致。
「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宋湘靈忽然道,「認認真真的,其實渾身都緊繃著。因為作為相府的獨子,你不能犯錯。我偶爾會想,你這樣不會很無聊嗎?為什麼不來同我們一起玩呢?」
容翊淮想起十二年前的往事,那或許是整個故事的
開頭:「那日你邀請我去參加你們的遊戲。」
一陣颯爽秋風從河面上吹過來,蘆葦颯颯作響,長空傳來幾聲鶴唳,她與容翊淮的衣角被吹起來,在空中齊齊地拂動。
「當時看這位哥哥獨自捧著書,一臉嚴肅,身邊空落落的。」宋湘靈將被風吹起的髮絲重新別至耳後,「可能當時,我只想讓你笑一笑。」
......
晚間回了營帳,宋湘靈又想起施長策臉上那道傷。雖說他認為這傷口是男子漢的功勳,但她卻不願他那么小的年紀便落了疤,還是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