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粉色雪花,更多的粉色冬雪, 它們沸沸揚揚地從深藍的天幕灑落, 淹沒了所有的路燈和光禿的樹梢, 如同春日綻放的櫻花, 婚禮上的玫瑰花瓣。
一場寂靜而浪漫的粉紅色冬雪。
粉紅色的雪花像雨滴落在他的身上, 漫天都是它們輕盈的身姿, 仿佛托起了一個夢幻。
雪臻站在夢幻里,安靜地注視著他。
雪花落在雪臻淺色的睫毛上,落在白色的領口, 將整個人裝扮成在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前的禮物。
他的頭髮是碎銀的潔白, 他的眼睛是冰川的蔚藍。
紛紛揚揚的雪片仿佛在他身後騰起一雙巨大的粉紅色翅膀。
「喜歡嗎?」
在粉色的冬雪裡, 雪臻的聲音輕盈虛幻,藍色的眼瞳中倒映出星使一個人的影子。
望進那雙眼睛的一霎那,濾過了廣場的人聲喧鬧和路燈的五光十色, 鐘樓的指針倒轉, 時間退回到最初的原點。
不必分辨白晝與黑夜,也不曾知曉春夏秋冬。
「喜歡,」星使終於找回聲音,「很喜歡。」
在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前,就已經將雪臻抱進懷裡。
一切都在持續不斷的、永無停息的粉紅色冬雪中變得虛幻,變得不切實際, 唯獨除了懷中的這個人。
只有雪臻是真實的,只有他才是可以旋開鎖芯的鑰匙,只有他才是一切的答案。
雪臻靜靜地在懷裡呼吸著,然後抬起頭看他。
這麼近的距離,他幾乎可以數清那淺色的睫毛,聽見輕柔的呼吸聲。
粉色的雪花還在寂靜地飄落,映襯著情人節曖昧的氛圍,如同涔涔流水,溫潤無聲。
冥冥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擊中了他,他感到這一幕在以前發生過。
——在一個不同的地方,在空無一人的原野,在世界的終結。
但就像一閃而逝的幻覺,再也無法回憶起更多的細節。
星使牢牢地抱著懷中的人,只是因為他想這樣做。
因為他希望這樣做,他也被准許這樣做,並且他永遠永遠都不想停下來。
太遲鈍了,花費那麼多的時間才終於意識到,雪臻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對鍾遠說的話是正確的——雪臻是特殊的,沒錯,是獨一無二的。
但不僅僅如此。
近在咫尺的,正對著他視線的是粉紅的唇瓣。
意識到這一刻時,他無可抑制的拂上對方的下頜。
雪臻因為這個動作,稍稍從他懷裡退開一段距離,但卻沒有阻止他。
手中的肌膚柔嫩,指尖堪堪擦過唇瓣的邊緣。
粉紅色的雪花飄落在雪臻的臉頰,顏色也是同樣的粉嫩。
不僅僅是特殊,不僅僅是獨一無二。
——他喜歡雪臻。
是想要親吻這柔嫩嘴唇的喜歡,是想要長久和他在一起的喜歡。
然而雪臻只是微微偏著頭,毫無察覺。
星使甚至覺得,雪臻不知道這樣曖昧的動作意味著什麼。
無法再逃避自己的內心,無法再自欺欺人,說服自己這不是……喜歡。
「雪臻,」他在安靜的冬雪裡開口,「我……」
他無法再說下去。
因為就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搖搖欲墜。
一種仿佛源自於本能的警告,阻止著他的未盡之語。
深藍色的天幕中,人類無法觸及的領域,仿佛躲藏著巨大無形的未知之物,嗡鳴著窺伺著,冷漠而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沒辦法說出來,他無法對雪臻言明自己的心意。
一層涼涼的冰順著脊骨凝結上來,透露出令人難以忽視的威脅。
「你想說什麼?」雪臻問,瞳孔里的蔚藍澄澈乾淨。
「我……」星使斟酌著開口,「不,沒什麼,我只是想說,謝謝你送我的禮物。我從不知道你能改變雪的顏色。」
「我的能力,」雪臻微微彎起嘴角,「一直都在緩慢恢復。」
星使後退一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純黑的頭髮上落下片片粉紅,金色的瞳孔里藏著幾分看不分明的情緒,無聲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