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非常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雙腿乃至渾身都在發軟,他的往前邁出的每一步都是輕飄飄的,甚至要扶著身邊的牆壁才能勉強向前行走。
屋內還是一片黑暗,尹秋白甚至還沒找到電燈的開關就已經被那濃郁的信息素逼得寸步難行,陷入了糟糕的、進退兩難的處境中。他艱難地又往前步,想稍微趁著身邊的桌子緩一會,一伸手,卻不小心碰掉上面的杯子。
嘩啦啦。
玻璃摔碎一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刺耳的聲音讓正處於恍惚狀態的尹秋白瞬間回神。
他很快條件反射般蹲下,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收拾地上那堆玻璃的殘渣碎片。
下一刻,頭頂的燈光忽然全部亮起,整個別墅內一瞬間燈火通明。
適應了黑暗的尹秋白在眼前有一瞬間花白一片,他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看清楚自己身前那一堆玻璃碴,放在那堆碎屑上的手掌心酥酥麻麻地癢
沒等他借忽然的光亮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身後就傳來男人不耐煩地訓斥聲音:
「不是說了沒事別來煩我嗎?」
那是尹秋白熟悉的、屬於溫鈺閔那獨特好聽的聲音,語氣卻是他從未聽過的惱怒與煩躁。
尹秋白被那聲音斥得渾身一顫,本來就渾身無力,這下一個重心不穩,手撐著那片玻璃渣子跌跪在地上。
他千里迢迢地背著溫鈺閔來到陌生的國家,背井離鄉只為了見他一面。可好不容易聽到溫鈺閔的聲音,卻是這樣訓斥的語氣,這讓尹秋白幾乎是馬上就鼻子一酸,眼眶紅了起來。
溫鈺閔本以為是那個沒眼力見的下人亦或者是許辭閒的沒事在這個時間來找自己,enigma信息素失控的時期領地意識極強,於是他走出門的時候就下意識訓斥了一句。
可話剛出口,他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太安靜。
溫鈺閔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慌張,他加快步伐,腳下生風地下樓,繞過客廳走到玄關口。
即便有所預感,可和跌坐在地上的尹秋白對上視線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了似的疼。
尹秋白原本硬生生憋在眼眶裡的淚水在和溫鈺閔對視的瞬間就控制不住,趁著眨眼的動作流了下來。
在來之前做的心理準備、攢下的勇氣好像在被溫鈺閔看到自己這個樣子的瞬間就用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面前的人。
溫鈺閔輕嘆一口氣,想要伸手將人先從地上拉起來。無論如何,尹秋白身體不好,溫鈺閔不想讓對方坐在冰涼的石質地面上受涼。
但尹秋白卻不是很給溫鈺閔面子地賴在原地不動。
他倒也不是願意在滿是碎渣又冰冷的地上待著,但與此相比,他更不願意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他怕溫鈺閔指責他的忽然到訪的冒犯,怕希望落空,怕自己好不容易再次鼓起了勇氣卻得不到回應。
他不願意打開薛丁格的箱子,不想接受未知的審判,明知再往前邁一步就能得到答案,卻依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縮回到了龜殼之中。
溫鈺閔不知道怎尹秋白短短時間內又讓自己變成這副讓人憐惜不已的狼狽樣子。
他的視線和伸出去的手同時被尹秋白躲開,卻又很快再次靠上去:「地上冷,先起來。」
尹秋白本來還想要拒絕對方伸過來的手,可想到自己也不能一直在地上坐著,猶豫著還是扶著溫鈺閔的手站了起來。
剛搖搖晃晃地站穩,濃郁的信息素味道就讓他再一次腳軟。
他頭昏腦漲地就往身前的懷裡栽倒,僅存的理智卻還在反抗,想要把自己從對方的懷裡拉出來,卻因為推搡的力度太小,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溫鈺閔感覺自己好像抱住了一隻在害怕反抗,衝著自己哈氣的小貓,複雜心緒卻又是一軟,扶著人艱難地站直了,放輕聲音哄:「手流血了,先處理一下傷口,嗯?」
尹秋白不說話,溫鈺閔就當他默認,沒多說什麼把人拉到客廳沙發上坐下,自己起身去找醫藥箱。
回來的時候尹秋白已經把自己的眼淚擦得乾乾淨淨,收拾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溫鈺閔有些好笑地把醫藥箱放在茶几上:「手給我。」
尹秋白不給。
他稍微往後坐了一點,搖搖頭:「……不麻煩您了,不是什麼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