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鐐已經將皮膚磨出血痕,牢牢釘在牆內的鐵榫被不斷扯動,牆灰剝落,可依然堅不可摧。
鐐銬深深勒入皮肉,筋脈暴起,血液逆流。
針尖緩緩下降,他聽到辜蘇的抽泣聲。
如一滴水落入寂靜湖面般輕而柔,卻叫他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她不能說話,無法求救,無論被做了什麼,受了怎樣的委屈,都無法訴諸於口。
她是這樣脆弱,嬌氣,挪個地方都能生場大病。
可偏偏也是她,在他即將被這群窮凶極惡的持槍匪徒帶走之時,折返回來,義無反顧。
她本可以不管他的!
不管她當時是怎麼想的,他都不想去探究了。
就當她,也對他有意。
只有這個可能解釋得通。
不允許有其他可能。
吊橋效應也好,真的喜歡她也罷,至少在這一刻,他不想要自己養的小東西出事。
「怎樣,選吧?你還是她?」
魔鬼的聲音自深淵中來,冷酷地打斷了他的思緒。
針尖抵上頸側,他目眥欲裂地看到,白皙肌膚微微凹陷。
尖銳幾乎快要刺穿那層細嫩皮肉,刺到血管中去。
潔淨的她,是否被染上污濁色彩,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住手!你贏了!黃承宗!是你贏了!」千鈞一髮之際,穆盛洲丟盔棄甲,紅著眼嘶吼道,「把東西給我!」
作為穆氏掌舵人,他向來理智,冷酷,無往不利。
他信奉弱肉強食,並堅信自己會一直處於強者一方。
從未想過會有一日,甘願將脆弱咽喉展示於人,叫他的仇敵叼住自己的命脈。
腦中惟剩一條念頭:
……不要帶走她。
為此,他向魔鬼乞求。
管家手一松,針筒遠離她後頸,可不等穆盛洲鬆一口氣,就見管家將她扶穩,又在放開她時,將針筒塞進她手中,推了她後背一把:
「你去。給他一滴不剩地推進去。」
辜蘇臉上還掛著淚珠,無措地回頭望了一眼穆盛洲,又低頭看了一眼針筒。
「咔噠」一聲輕響,手槍上膛。
槍口抵著她後心,管家淡聲重複:
「去。」
穆盛洲喘著粗氣,手腕和腳踝往下淌著血,漫過青筋凸起的皮肉,滴滴答答,墜落地面。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辜蘇,盡力用平穩的聲線安撫她:
「過來。別怕。」
可他的聲音因方才命懸一線時暴烈的情緒,虛脫中摻著顫。
使得這一句「過來」不似往日頤指氣使。
不如說,和以往任何一句都不一樣。
——「過來,辜蘇。跪下倒酒!」
——「過來,辜蘇。陪陪胡少!」
——「過來!辜蘇!給她磕頭賠罪!」
——「過來。」
——「別怕。」
聲音落地,溫柔得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原來也會這麼溫和地對她說話嗎?
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這樣溫柔地對她呢?
二人之間隔著四五米遠,其實是很近的距離。
近到他能看清辜蘇的眼睫如何被淚水糊成一片沉甸甸的屋檐,重而密地壓在水眸之上。
檐下墜落水珠,一滴,一滴,又一滴。
看得他為之心顫。
穆盛洲伸出手來,掌心向上,眼眶微紅,一如多年前的初見。
他謊稱是楚沉的兄弟,遞給她那份合同時,也是這麼說的。
他說——
「辜蘇,別怕,一切有我。」
那時的辜蘇,對他全身心地信任,將那只比他纖細、嬌小的手,放上了他寬厚掌心。
可他辜負了她,背叛了她。
折辱了她。
時光倒錯。
當他再次伸出手時,卻見她躊躇不前,手裡捏著針筒,遲遲不肯靠近他。
他柔和了表情,哄勸道:
「別怕。不會的話,我教你。」
在她朦朧淚光中,他解開襯衫紐扣,西裝外套與襯衫都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塊壘分明的胸肌與腹肌自敞開縫隙中隱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