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盛洲動作停住,似是在認真回憶,但怎麼也想不起來有過這樣一件事,不禁略微心慌:
「是什麼時候?」
辜蘇垂眸,撇開眼去不看他:
【只是一件小事。】
……
進酒吧工作的第一天,是辜蘇的生日。
她想起楚沉曾經許下的誓言,十八歲要給她一場煙花慶典,別人有的,她都要有。
可現實是,十八歲這年,她沒去參加高考,生日當天,在酒吧,給他的仇人打工。
她昨晚剛推了一場高考後的同學聚會,趴在出租屋的窗前,發了很久的呆,到最後不知不覺睡著了。
後來順理成章地著涼,雖然吃了感冒藥,但還是很難受。
鼻子堵堵的,眼睛也燒紅了。
不過沒關係。
氣色可以靠妝容補,在酒吧這種燈光昏暗的地方,也看不出端倪。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轉身離開時,和一個女同事擦肩而過。
對方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一秒,先是驚艷,再是同情。
真可憐啊,這么小的年紀,就要出來打工。
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還躲在衛生間偷偷哭。
後來,她大腦還暈暈沉沉的,就被叫去了穆盛洲所在的包廂。
酒吧走廊錯綜複雜,她繞昏了頭,還是遇到個穿著工作服的同事,才問明了方向。
等到踏入穆盛洲的包廂,已經遲到了十分鐘。
看著對方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就知道今晚大事不好,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抬眸望向坐在正對大門沙發上的男人。
第41章
現在是下班時間,穆盛洲難得來放鬆,懶散地靠坐在包廂真皮沙發上,穿著寬鬆的休閒無袖上衣,健碩雙臂一覽無餘,代表力量的青筋如龍蛇遊走其上,身周隱隱浮動著雄性荷爾蒙的氣息。
叫她無端退縮。
「你遲到了。辜蘇,不過來,是要我請你?」
穆盛洲點了她的名。
一旁看著像是生意夥伴的幾個男人,聞言將審視目光投到她身上,想看看這個叫穆總特意點來的服務員,有何特殊之處。
只一眼,他們臉上都多多少少失神片刻。
包廂昏暗,僅有的光線從門外泄進來,披在她半裸脊背上,勾勒出青澀美好的身體線條。
如一張古典油畫,無數柔光顆粒模糊地構成了她的剪影,微微垂首時,露出修長脖頸,隨著包廂門的閉合,柔光消逝,她徹底被籠入了昏暗的陰影之中。
暗處覬覦的,是神態各異的晦暗視線。
辜蘇因為發燒,頭有些暈,慢吞吞地走到穆盛洲面前,剛準備彎腰給他倒酒,就被他抬手止住,接著敲了兩下桌面:
「這兒的規矩是什麼?」
辜蘇呼吸一窒。
許多目光聚焦到了她身上。
「往事」規定服務員要跪著倒酒。
她不想跪。
其實蹲著也可以的。
有些服務員這麼幹,客戶也沒有說什麼。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以踐踏別人的尊嚴為樂。
可惜穆盛洲那點兒有限的同情心,都用在了十幾年前撿了個奄奄一息的妹妹上。
妹妹死了,他的那點微不足道的人性,也就隨之煙消雲散。
董事們對他的這份冷心冷性很是滿意,還曾誇讚過他,是個天生的掌權人。
辜蘇向穆盛洲投去求助的目光,似乎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穆總,我今天不舒服,可能發燒了。】
穆盛洲只瞥了一眼她的手機,便不感興趣地移開視線,望著她時,隱含不悅:
「我這是請了個員工還是請了個病人?
「身體不舒服是什麼免死金牌嗎?」
辜蘇看著他不容抗拒的威壓視線,明白今日的侮辱不可避免。
她垂眸,在模糊視線中,扶著桌面緩緩跪下,垂首替他滿上一杯酒。
按照規矩,服務員不用陪整場,中間會有換班。
可穆盛洲像是在針對她一樣,不允許她換班。
辜蘇到後來,已經只憑著意志在行動,臉頰燒得滾燙髮紅,卻被粉底遮住,並不明顯。
因此,什麼時候暈過去的也不知道。
辜蘇十八歲生日這天,沒有典禮,沒有煙花,沒有禮物。
有的只是病痛、屈辱與眼淚。
……
在辜蘇離去很久之後,穆盛洲僵坐在書房裡,後知後覺地回溯記憶,終於翻到這非常久遠的一件事。
那天他說了些什麼,已經不太記得了。
但辜蘇跪在地上,垂首倒酒時,那截脆弱彎曲的脖頸,還有因反覆跪在堅硬地面而磨紅的膝蓋,卻在此時如同經年的夢魘一般,一遍遍纏上來,勒住他的脖子,叫他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