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自己當著她的面受傷,回去肯定會被念叨好久。
楚沉摸摸鼻子,下意識遮住唇角傷口,莫名心虛起來,敷衍完圍上來恭喜他的教練和隊友,扯開一側圍繩,躬身低頭,鑽了出去。
連曾程追在他後面要他把獎盃帶走,他都沒理,只徑直、大步地向著辜蘇走去。
要什麼獎盃,有錢就行了。
每贏一次比賽,他就離給辜蘇買房近一分。
再有三個月左右,就能攢滿首付了。
房子不是辜蘇開口要的,是他想給她買的。
他打算等辜蘇再大一些,就向她求婚,把房子當成二人的婚房,寫他們兩個的名字。
這樣,兩隻無依無靠的孤鳥也算有了個正式的家,在這冰冷的鋼鐵叢林裡,築起一窩可暫避風雨、用作歇腳的鳥巢。
最重要的是,他們將會成為親人,這世上獨一無二,相依為命的親人。
上頭父母是誰不重要,家譜會從他們這一代,從頭開始書寫。
……
休息室角落裡,二人站得很近,低聲交談著什麼。
一旁的選手即使有心想豎起耳朵偷聽,也聽不清談話內容。
楚沉本以為辜蘇來看他比賽,是為了支持他的事業,卻沒想到,她來,居然是要他宣布退役的。
「哥哥,兩年前我就說過,我不要你賣命去掙錢養我了,我現在能拿學校的獎學金,還有助學金,課餘時間也可以去打工,不會給你增加負擔的,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被拳擊和金錢綁架。」
小姑娘說得認真,還有理有據地拿出自己的獎學金存摺,以及兼職賺來的仨瓜倆棗,視線超經意地在他傷痕淤青遍布的赤/裸胸腹打轉。
偏偏她為他考慮的眼神太過真摯,就連嘲笑她不切實際都顯得很是理虧。
楚沉揉了揉額角,避開她的目光:
「就你兼職賺的那些錢夠幹什麼的?買朵花兒哄自己吧。」
「你不要瞧不起我!」
她臉頰漲得通紅,半天才憋出這一句沒什麼攻擊性的話。
「蘇蘇。我供你上學,不是為了讓你把學業放到一邊,到處給人打工的。」楚沉見她固執,已經有些不悅,濃眉擰起,肅容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你天天給人送外賣,洗盤子,能賺幾個錢?就看得見眼前,看不見以後,是不是?回去把目光短淺抄五十遍!」
他一時想不開,擺起大家長的譜來,辜蘇還真不能拿他怎麼樣。
「我不,」辜蘇在服氣和服刑之間,最終選擇了服軟,她黏黏糊糊貼上來,委委屈屈地抱住他的手臂輕晃,聲音放軟之後,聽著莫名順耳,「哥哥,我也是擔心你呀,你身體裡有這麼多暗傷,我聽說年輕的時候無所謂,到老了肯定會後悔的——我可不想等到老了,天天聽你抱怨這裡疼,那裡疼……」
楚沉被她溫軟地抱著,心神早已離體了一半,好不容易聚攏的另一半,注意力卻放在「等到老了」上。
四捨五入,就是她願意和他偕老了。
他垂眸,目光幽深地看著小姑娘抬起比他巴掌還小的臉,輕輕軟軟地求他。
心裡濕軟得一塌糊塗。
他喉結滾動,半晌,啞聲道:
「好。再干三年,我就退居幕後,去做教練。」
辜蘇眼裡透出驚喜又擔憂的光來,神色幾度變幻,最後變成了一個大大的熊抱:
「哥哥!太好啦!」
他無措地抬手,不知所措,但視線觸及到不遠處幾個選手若有似無試探的眼神後,下一刻,就毫不猶豫地按在了她纖瘦腰肢上,將人攏到懷中,用陰沉眼神將對方一個個逼退。
手底觸感溫軟,他的心也像個氣球,被逐漸填滿。
但他不知道的是,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氣球撐得太漲,破滅那日也會來得尤其快。
他不知道,不到三個月,他用來攢首付的錢,就會以「受害者家屬賠償」的名義,被罰得一乾二淨。
他和辜蘇在鋼鐵叢林中築巢的可能性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第44章
穆盛洲岔著膝蓋跪在地上,背肌繃直,順著辜蘇纖細手指的力道,抬起頭來,雙手搭在她身側飄窗邊緣,臉上隱隱有抗拒之色。
情景與楚沉出獄那日一模一樣,但是地位逆轉。
辜蘇向後拉開些距離,歪頭時烏黑髮絲傾瀉,面無表情:
「不想喝?」
穆盛洲謹慎地咽了口口水,還沒開口,就聽她輕聲宣告:
「算了。」
細白手指離開
下頜,向上抵住額頭,將他往後推去,沒有用力,但著力點很刁鑽,他核心不穩,被迫失去平衡,狼狽跌坐在地。
她不再看他,神色懨懨,像是對他失望透頂,雙腿垂下飄窗,就要站起。
她又要疏遠他了嗎?
在昨晚的主動靠近、殷勤親昵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