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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夢的解析》、皮特沃克《不原諒也沒關係》、阿德勒《自卑與超越》、榮格《紅書》……

他通曉心理醫生的一切話術與套路。

在他面前,他們才是學徒。

醫生換了一個又一個,但沒有人能將他從噩夢般的深淵打撈上來。

他們都在勸他釋懷,放下,忘記,原諒。

可是……

錯了。

他們都錯了。

南轅北轍,錯得離譜。

他從未將那段雷雨天的記憶告訴任何人,因此也無從訴說,他的病,從何而來。

他不敢跟心理醫生說——

成年後,每當回憶起母親被父親蒙著眼睛、含淚向他側目的那一幕時,他感受到的除了微弱的心疼、憤怒、不可置信與屈辱外,還有……

強烈的欲望。

扭曲的、病態的、隱秘的、永不可能宣之於口的……

罪惡感。

心魔日益滋長,爆發於和父親臨終前的爭執。

他指責父親不該那樣對待母親,可那個男人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

「行舟,你是我的兒子,體內流著我的血。你跟我是一樣的,以後也會這樣對待你的妻子,除非你的妻子和你祖母一樣,娘家不好惹,性格又強勢,在第一次遭遇侵害時,就敢拿著剪刀威脅你祖父,要給他淨身。

「不然你以為,你祖父為什麼要在外面養人?」

他幼時崇拜、視其為榜樣的父親,扭曲地笑著,告訴他:

「男人都是這樣的,只不過我們更加有權有勢,所以整個社會的底線和規則都會為我們讓步。等你自己也掌握了權力,就會明白我今天說的話了。」

他渾身發抖,如墜冰窟。

男人的生命已經如風中轉燭,一段話要分好幾次說完。

人之將死,卻吝於給自己唯一的兒子留下一絲絲善意——

自從母親死後,他們的關係就徹底決裂了。

他真心實意地恨著他的父親。

「父親,您活不久了,就不要操心死後的事情了。」

他嘴上這樣講,卻不敢不把父親的預言放在心上。

他所渴望的、所能為之沸騰的,是他父親強加於母親身上的枷鎖與屈辱。

他的癖好與父親一般無二,源自血脈的復刻總是如宿命般難以掙脫。

可他發誓,絕不會重蹈覆轍。

……

城南樓盤倒塌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眼看著辜蘇的成人禮也逐漸逼近。

無論這些天他如何小心謹慎地扮作「周幸」,一旦到了成人禮那天,一切都會露餡。

要麼主動攤牌,要麼被迫暴露。

——如非必要,他不想選擇道德上有瑕疵的後者。

為了給攤牌鋪墊,傅行舟找人查了自己從小到大就診的私人醫院病歷,並沒有眼部手術的記錄,也因此對辜蘇口中的「眼角膜」一事更加懷疑。

除此之外,更讓他疑心的,還是從辜蘇房間裡拿到的盒子。

盒子裡裝著的,是一疊折好的、寫著時間地點的紙。

下個月的十七號,晚八點,城南老街公交站附近的大槐樹下。

這個時間恰好和辜蘇的成人禮晚宴撞上,而且城南和酒店距離相當遠,一個晚上幾乎不可能同時跑兩個地方。

給了他一個完美的不出席理由。

他不知道這個盒子究竟是要交給誰的,卻在看到紙條的瞬間就決心親自前往。

反正,他本就不想參加所謂的「成

人禮」——

有關於這項傳統的回憶,已經夠糟糕了。

更何況,辜蘇……

充其量只是他痛恨的父親在外面的風流債。

他管她吃喝,已是仁至義盡。

她不該奢想兄妹名分。

他也沒有必要,用自己的出席,給她撐腰。

……

辜蘇一大早就被馮姨叫起來,她人還懵懵懂懂,就被化妝師捧著臉贊得天花亂墜。

她無神的眼睛「望」向馮姨所在方向,就聽化妝師解釋道:

「晚上八點,您需要出席您的成人禮,因此傅老先生吩咐我們今天來給您做造型。」

辜蘇開口,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困意:

「晚上八點……為什麼現在就要把我拉起來……唔……現在還沒到中午吧?」

化妝師笑道:

「按理說要提前三天做準備的,不光是試衣服,做造型,還有護膚和美體,傅老先生親自交代,要讓您成為全B市最耀眼的明珠。最後還是小傅總發話說,您大病初癒,不適合折騰,才讓我們只給您準備髮型和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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