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做這件蠢事是為了什麼?你不會真想提前去下面等沈憫吧?」
辜蘇因疼痛皺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給我裝!?」沈恆將她推回枕頭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直白髮問,「為什麼自殺?」
辜蘇沉默片刻:
「不是自殺。我只是……太疼了。泡在冷水裡,會好很多。後來……是太累了,沒有力氣了。」
他顯然不信:
「止疼藥呢?」
「沒有用。」辜蘇垂下眼去,眼睫在眼瞼下方投射柔弱的扇形陰影,「已經沒有效果了。」
她一直以來都被騙了,把止痛藥當成治療溶血性貧血的藥物在吃,現在對大部分止痛藥已經有了抗藥性。
聽在沈恆耳中,卻像是病入膏肓,再無餘地。
他手指微微一顫,心臟於虛無的下墜中,想起沈憫說的話。
——你可以關住她,但絕不可能治好她。
——她會和我一起死。
——她是我的。
「不管事實是什麼……總之,你得想辦法多活一段時間,」他強撐起譏諷的麵皮,對辜蘇道,「親眼看看,沈憫是怎麼被騙得五迷三道,把股份乖乖交出來的。」
辜蘇對他的譏諷置若罔聞,忽然突兀問了句:
「如果我是真的自殺呢?」
沈恆冷漠道:
「你想說什麼?」
辜蘇躺在床上,從位置關係上來看,是處於下風,說出的話,卻一點一點地壓迫到了沈恆:
「如果我真是像你說的那樣,想早點下去等他,想跟他解釋,我不是逃兵,不是叛徒,而是被迫的,我有苦衷,我其實是在意他的,我和他之間的連結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深,因為我們同病相憐,我們是一路人——」
嘴巴被一隻大掌粗暴地捂住了。
沈恆壓低身子,暴戾地盯著她因恐懼而瞪大的眼瞳,一字一句道:
「想得美。我會先送他去投胎。你們兩個,誰都不要想好過。」
掌心觸碰到她有些乾裂起皮的嘴唇,那股酥麻在最初的暴怒過後,逐漸漫上心頭。
沈恆將手掌抽走,背在身後攏了攏手指,低頭盯著她半晌,似乎無話可說,拂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繼續埋首工作之中。
他活著的意義,好像就是為了折磨身邊的所有人。
和沈憫一脈相承。
……
夜晚,醫院的走廊依舊燈火通明,辜蘇的病房為了不打擾她的睡眠,已經關了大燈,只留床頭的一盞壁燈。
她側身睡得很沉,呼吸綿長輕柔,興許是不再被囚禁在別墅之中,這是她少有的安眠。
沈恆剛處理了一個棘手的單子,就收到了沈琢打來的電話,他看了眼辜蘇,去了安全通道打電話。
沈琢對他長期滯留湘市的行為感到不滿,限他三天之內趕回來,總公司不會要一個常年在外出差不露面的採購總監。
沈恆抹了把臉,對著電話那頭好聲好氣地答應,等掛了電話,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他不能帶著辜蘇回去,L市是沈家的地盤,無論他把她藏到哪裡,都會被人發現。
沈夫人會不斷針對辜蘇,沈先生的態度曖昧不明,還會招惹上沈憫那個瘋子。
但是……
在安全通道極端寂靜的環境中,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耳鳴,嗡鳴聲中,一個聲音問他:
「所以,你為什麼不能放棄辜蘇呢?」
他為什麼一定要管她呢?
她生病了,發燒了,得了癌症,命不久矣了。
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又是她的誰啊?
就算一開始是氣不過,想看她笑話,順便留一手,當作威脅沈憫最後的籌碼,但她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沈憫那邊的計劃也在順利推進。
她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用處。
他為什麼還要留著她?
把她丟在醫院,自生自滅吧。
最好的情況,留下足夠的醫藥費,讓她住到死。
心裡天人交戰還沒決出個結果,他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
「801號房家屬在嗎!?病人要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