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問詢之語傳來,帶著不耐煩,「孤的好王兄,不願陪孤玩骰子就回去,孤沒心情聽旁的瑣事。」
入目第一眼,木匣里的長鞭已經劃破他的血肉,他猛然抬頭看向檀木門,卻不得見門後分毫光景。
杜桓抬手按上腰間的劍柄,肅王此人實在難測,不能讓他驚擾天子。赤焰軍忠於臨越,他只忠於陸攬洲,既然陸攬洲選擇扶持當今天子,他自當跟隨。
默了片刻之後,南榮顯彎腰拾起木匣中的長鞭,自顧自笑起來,吐出猙獰的兩個字,「為何?」
他的阿宸對他狠心到這地步,卻還願意理他,「王兄不是一直找人查問孤跟蕭元傾在紫宸殿做些什麼嗎?簡單,玩骰子、轉漏鬥打發時間,他只贏了一回,孤封他做的文侯。」
「王兄若能讓孤滿意,孤親自為王兄加封九銜。」
南榮顯笑都笑不出來,拂袖將瓷罐扔在地上,睨著碎片中的兩枚骰子,「阿宸想玩,王兄自當奉陪。」
「一共七點,本王湊個整,多出的王上需得補償本王!」
他沒等南榮宸的答覆,轉身走出殿門,南榮宸沒言語就是答應他了,答應他就要補償他,阿宸要在他這齣氣,他如何能不允?
侍衛接過鞭子時整條手臂都在微微顫抖,朗朗白日之下覺得南榮顯笑得滲人,這位閻王還強他所難,「你們都是夏昭親自選的,會用鞭子。既是天恩,若下手輕了,本王替王上治你的罪。」
侍從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他是會用長鞭,但沒人告訴他有一天要揮鞭向肅王啊!
眼看著肅王已經脫去外袍,立在火紅夕陽之下,晃得他眼花,掌心的汗滴到地上,肅王還冷聲催促,「動手,誤了本王見王上的時機,你這手就不用留了。」
長鞭揚起,將空氣抽出哨鳴聲,皮革劃破錦綢,在露出的皮膚上留下刺目的紅痕。
直到第五鞭落下,南榮顯才後退半步,勉強穩住身形看向夕陽染紅的琉璃瓦,這鞭子皮革比不上老肅王,他名義上的父親那根。
當年五鞭下來他就站不住。
站不住有站不住的好處,跪祠堂的時候沒法動彈,聽話得很。
疼久了便不會再疼,沒死就行。
可阿宸偏偏要替他上藥,把他抱在懷裡,讓他重新覺得疼,也覺得冷,卻又狠心離開他。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又一鞭下來,他腦海中現出這一月以來反覆折磨他的記憶碎片,他再次想得頭痛欲裂:他當年到底做了什麼,那支箭有毒,不能射出去!他最後明明不想射出那支毒箭,可他控制不住,他不想,阿宸一定會恨極他!
他不想的,阿宸會原諒他,會聽話......
背上再次傳來刺痛,他想起南榮宸最後一次遞給他的糕點中帶著毒,五臟六腑連帶著腦子都燒得痛極了,他要去問南榮宸。
南榮宸就站他面前,還是只雪糰子,沒對他笑,「南榮顯,我早就厭惡透了你,我不會永遠陪著你,你這種人還活著做什麼?去死吧...死了我才能得個清淨」
他不信,他不信的,他伸手去拉南榮宸要問個明白,他抓了個空,幸好這不是真的,他絕不會信...
......
這是真的,是阿宸先毀約的,他信了。
他握著那把淬毒的箭,「阿宸,王兄可以去死,你陪我一起。」
......
最後一聲落下,侍從不敢扔下鞭子,跪在地上奉上染血的長鞭,「殿下,求殿下饒命。」
南榮顯沒理會那侍從,掀起外袍披上,俯身將那長鞭捲起攥在手中,黏膩膩的都是他自己的血。
步入殿內,伸手推開那扇虛掩著的門,熱氣氤氳滿殿,其間一襲玄衣格外顯眼。
他走上前去,南榮宸正倚在湯泉池壁上,又沒看他。
「這鞭子比不上當年肅王那條,」他對著南榮宸的背影開口,指尖堪堪停在那截皓頸後,「若王上想要,本王親自著人做一條最好的奉上。」
他想不起來,他只知道他此時想要南榮宸。
阿宸是熱的暖的,想吻想抱,想與阿宸骨血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