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宋星苒別說有世家繼承人的氣度了,活像個沒皮沒臉的老流氓。哪怕頂著我的冷臉,也能樂此不疲地招惹我,這種毅力和旺盛精力實在是……讓我嘆為觀止。
不過宋星苒的時常騷擾,並不是我近日最煩惱的事。
反而是……舟微漪。
還是落水之事遺留下的後患。
舟微漪其實是個好兄長,這是我在前一世就該認知到的事。
前世在我成年之前,我們關係並沒有那樣惡劣,雖然表面上鬧掰了,但我其實在母親的嚴辭下仍很陽奉陰違,私下偷偷黏著舟微漪,好讓他帶我出去偷玩。沒辦法,整個舟家,也就舟微漪敢做出帶我私自離家的事。
舟微漪心細,事事都能安排妥當,我和他離開舟家,從未碰到過一絲不順心的事,更不必提遭逢什麼危機。
在暗潮湧動的修真界中,我肆意妄為,也被他護的很好。
在舟家自然也是,他行事細緻,很少長時間閉關修煉,就是因為要喊我貼身侍衛婢女來問話。我的衣食住行經他的手被照料得極好,每月要喝的藥也都被他親自檢查過,關心程度更甚母親與父親……後來是母親疑心他會下毒暗害我,將這些事一手接管過來,交給管家與直屬下屬查驗。
舟微漪當然沒有害我。
事實上,我被放縱了一世,多受舟家和舟微漪的庇佑,行事從來不計後果,卻不曾受磋磨。
哪怕被人設局墮魔,一錯再錯,也是在母親身死、父親不知所蹤,舟微漪徹底離開之後,不是嗎?
若當年我沒有趕走他,或許……思及此,我的舌根泛起一絲苦意,卻很快收攏起思緒。
沒必要。
我不後悔。
要說後悔,我後悔的是被人欺騙,錯害舟微漪,牽連舟家,到死也未曾真正向仇人復仇。我恨我的愚蠢,卻不覺得我不該為此付出代價。
重生一世,我其實可以和舟微漪改善關係,只要我願意,哪怕實際上並沒有血緣關係,舟微漪也會將我當做最親近寵愛的弟弟,可我偏偏……不願意。
這對舟微漪並不公平。
他不知道我前世曾在他胸口留下一刀,不知我曾對他的懷疑猜忌,不知我的親近下挾帶著虛情假意,只是用親情束縛他不要離開,在日後留下來為我遮風擋雨,成為我新的庇佑。
我實在不算好人,但對舟微漪難得光明磊落了一次——延續前世的部分軌跡,我予他離開桎梏的自由。
不要再拖累他了。
這算我最後微薄的、並不足以特意言說的善意。
所以我這輩子雖然沒怎麼暗害舟微漪,但態度上是比前世更漠然過分的。
不接受舟微漪的任何好意,抗拒他的靠近,有意的輕視忽略,擺在明面上的敵對與牴觸,處處彰顯著我的冷漠和傲慢。
這其實也很有效,舟微漪尊重我,就像上一世母親發難過問後,他會為了我和母親不再懷疑,乾脆利落地交出那些貼身密切的瑣事的過問權,沒有再沾手一步。這輩子因為我的排斥,舟微漪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也不會一手打理我的衣食住行——直到,那日落水之後。
舟微漪似乎覺得我交了壞朋友,重燃起兄長的責任心……只是喝杯酒而已。
又對我落水之事,有著讓我也十分莫名其妙的愧疚之意,從過問袪寒退熱的藥劑開始,又一點點將這些瑣事管上了。
我對舟微漪簡直讚嘆。
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劍道雙璧之一,每日不天天練劍閉關……怎麼就這麼有空?
他要是不做劍修了,去哪個大家族應個管事工作,恐怕也能發光發熱。我暗暗腹誹。
這種事當然不止我注意到了,母親也注意到了舟微漪的異常,將我叫過去訓話。
再三敲打,我也發誓絕沒有和舟微漪暗度陳倉後,母親總算放下我和舟微漪私下好上(?)的疑心,像前世那樣插手梳理此事了。
我本也以為會像是前世那樣的發展,舟微漪為避嫌收手退讓,便沒有管。沒想到此事和前世不同,舟微漪竟去找父親了——在我並不清楚的交涉下,結果是舟微漪依舊會過問這些瑣事,但母親也可隨意插手,總之就是互相分享這些並不重要的權柄。
我:「……」
事件好像有些許偏差。
母親吃了個暗虧,十分不悅,又在我面前咒罵過舟微漪一通。
她十分心氣不平地冷笑道,「舟微漪那賤種,也不知抱著什麼狼子野心,對你的掌控欲這般強烈,應是蓄謀已久吧?」
……掌控欲強烈?
我想起來,母親上輩子也給過類似的評價,舟微漪控制欲強之類的。
哪有那麼誇張,在我看來舟微漪只是過分擁有那些柔軟特質,愛管閒事又黏人,雖說也怪麻煩的,但和狼子野心扯不上邊。
不過我很清楚不能在母親面前為舟微漪辯解,自然保持了沉默。
反正我態度依舊惡劣,舟微漪大概過了興頭上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