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知曉,他是怎麼惹上你的。」
「為生民立命者,不可使其殞歿於無聲。」我抬起眼,懶散道,「為胸腔一點正氣所為,有何不可?」
像是屍體一般沉寂無聲,躺在血泊之中的凡人,在此時竟有了動作,他微微抬頭,用僅剩的一隻眼的視力,看向擋在面前,意氣風發的少年人。
二長老的臉色變了。
他先前被我咒罵,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怪異表情,這次卻是被真正觸到逆鱗,有些惱羞成怒。
「你當真以為,你生得貌美,我便捨不得動你?」
「?」這人有病,前言不搭後語的。
靈壓襲來,他修為雖高於我,我卻眼眨也不眨,不後退半步,以靈氣催動隨身攜帶的靈器驚鳥鈴向他殺去,幾名暗衛也已上前和他纏鬥,眨眼間交手過數招。
同時我捏碎護身靈符,給舟家傳訊——危,速來。只是仍不知人何時到。
我同行的那些修士不知想些什麼,此事分明與他們無關,他們卻也怒氣沖沖取出法器迎戰。
縱橫宗二長老品行雖劣,修為卻該死的高深,哪怕有那些修士助陣,我身邊暗衛也不是他對手,眼見要命喪他手。我咬破手指,將精血注入隨身靈器當中,驚鳥鈴聲一震,生生將他逼退半步。
總是悄無聲息的暗衛敏銳聞見空氣中的血腥味,竟是驚惶開口,「小公子——」
「不可!」
我倒是知曉他們如此濃烈的情緒從何而來,畢竟從來到舟家起,他們被賦予的唯一意義便是保護好我。
可只是流幾滴精血而已。我就算先天不足,身體孱弱,也並非是只能被護在身後、任人宰割的弱者。
修真一途,唯一人獨行。
我資質不算上乘,在前世,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多慈真君。
「住手。」
我神色冷冽,手中驚鳥鈴靈光更盛,話語當中,挾殺伐之氣,「你要殺我,是要對舟家宣戰?」
我定定看著他,唇角勾起一絲笑意,語氣也極平靜,「我很少勸告別人——不過你還是想一想,能不能承擔得起得罪我的後果。」
二長老的確停住了。
但他的眼中,卻仍有一絲猶疑,根深蒂固。
我在心中暗罵倒霉。
偏偏碰見這個狗眼不識泰山的東西,還要在這與他多費口舌。
二長老當然會忌憚舟家嫡子舟多慈,卻不會放過一個「冒牌貨」——雖說我真的不是。
「師尊。」
在劍拔弩張之時,一道纖細身影翩翩落在台上。她兩三步上前,極嬌俏地挽住二長老的手,音色柔媚,「您可息怒。那人好似真有些來歷,我聽旁人喚他『舟小公子』,即便不是舟氏嫡系,恐怕也與舟家關係不淺,何必因一些小事,傷了兩氏和氣?」
是柳鶯。
她果真知曉我身份?腦海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便被我否決。
不,正因為她並不知情,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如此思索著,便見到柳鶯在暗地裡,偷偷對我眨了眨眼。
好似是叫我放心,她會幫我遮掩。
我:「……」
謝謝你。但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柳鶯在耳旁吹風,二長老神色明顯有所動搖,卻仍不敢盡信。
他本就是多疑之人,哪怕將柳鶯的話聽進去了,也還在拼命思索搜尋。舟家人丁稀薄,這一代姓舟的就兩個,怕不是哪家外姓親戚,自稱舟家血脈?
但即便這麼想著,二長老周身靈壓還是收了回去。
他不敢賭。
不管是舟家外姓姻親,還是舟家那位深居簡出的小公子,他都不敢賭眼前人的身份。
「小公子說笑了——誤會一場罷了,我哪敢對小公子動手。」他恭恭敬敬地答。
我性情傲慢,見目的達成,根本不再理會他,只看向那重傷瀕死的凡人將軍。
「將他背上。」我懶散指揮暗衛,「把人帶走。」
「且慢。」
我如何能想到,二長老又在此時出手阻攔。
「——你!」
「小公子。」他臉上仍帶著熱切笑容,笑意卻遠達不到眼底。那雙眼眸陰冷,風暴蘊成殘忍的殺意,「您是尊貴來客,我當然不敢動您,只會用最好的美酒靈食招待您,略盡地主之誼——不過,我只是殺死自己的一個奴隸而已,應該不算冒犯您吧?」
他的語氣當中,甚至有幾分無辜,渾然不在意地道:「哪怕是西淵舟家,也總不能蠻橫至此。因我殺一個奴隸就降罪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