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裴解意已經很倒霉了，難得喚起我僅剩的良心。
我無聲嘆息，為轉移話題，又開始提起那些木精。
「那些小東西很可愛，也很有紀念的意義，所以我收下了。」我說，「由它們作為禮物已經足夠了，裴解意，我並不需要你付出什麼別的來證明……」
裴解意似乎被我打動了，他伸出手，接住了懸空在面前的那枚儲物戒，手指很用力，甚至讓那枚儲物戒輕微的變形了，指尖被按壓的蒼白無色。
我能看出他的低落，但相比起這一時的低落情緒，我還是認為，更長久的利益對他而言更加重要，所以並不打算收回剛才的話。就在我也以為，裴解意的沉默是認同時，我看見他抬起的眼睛，眼眶周圍跟著泛出紅色來。
那雙眼是深黑的、濕漉漉的，像是被淋濕的小狗那樣，黯淡而沉重，像是在星星全部墜落之後，留下的一片死寂的天空。
我當然看過裴解意傷心的模樣。
他最脆弱、最狼狽的時候，我都看到過。因為不公的命運，因為生死命懸一線而他備受踐踏，因為親人朋友被殘害而亡，那些足夠悲痛，足以讓大多數人都悲慘跌落的過往——
但這次，我意識到，裴解意好像是在為我傷心。
「……」我幾乎都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還對他做了一些其他的、很過分的事。
「我不可以嗎。」裴解意突然開口，音色依舊冷淡，卻不難覺察出那股失魂落魄，「只有我不可以嗎？」
是他拿出的東西還不夠好。
如果他可以更加強大、尋找到更加珍稀的寶物，是不是會更有價值一些？
幾乎是在下一瞬間，我看見他的頭又猛地低垂了下去，聲音有幾分沉重，是對自己的惱火，「——屬下怎能如此失禮放肆！竟質問主人，還請主人責罰！」
同一時刻，裴解意體內的真元作亂，因心神失守，竟硬生生氣得急火攻心，我看見他的唇邊，竟緩緩淌出一絲鮮血來。
「……」不至於！
「屬下罪該萬死！」
我道，「你先別激動，穩住真元——」
他唇邊的鮮血流得更快，那些液體隱隱發烏。真元控制不住的溢出暴.亂，身旁的氣場甚至微微扭曲了起來，但在如此混亂的場景當中，裴解意居然還在下意識地克制，以至於沒讓那真氣亂躥出來，傷害到身旁的事物半分。
可這樣也更顯得危險了，我甚至懷疑裴解意是要走火入魔了，再顧及不了其他，只疾步走到他面前，準備以術法封住他的真元靈氣，但剛步入裴解意氣場暴.亂的領域的瞬間——
那動.亂停了下來。
裴解意看著我，似乎還有幾分迷茫，他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話來，半晌才喊了一聲「主人」。
我半蹲在他面前，看著裴解意那張英俊面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頭疼。
人魔果然是個大.麻煩。
連沒成為人魔的裴解意也是！
但我在那瞬間，的確產生了些微的遲疑。
看著裴解意陰霾的、好像帶著濕漉漉黯淡的眼睛。
我似乎總是在辜負別人的真心，舟微漪是，裴解意好像也同樣如此。
……嘖。
我在裴解意面前抬起了手。
「我並沒有看不起你的真心的意思。」我有些頭疼，但還是儘量語氣平緩地表達，「如果你還願意，就將儲物戒給我戴上吧。」
裴解意好像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那樣，呆怔怔地，動作很遲疑地小心用雙手，給我戴上了戒指。
微微扭曲的戒環，此時竟也嚴絲合縫。
它又重新回到了我手中。
裴解意好像才反應過來，那雙眼睛的變化實在很大，突然間便明亮起來，他看著我，又喊了一聲「主人」，沒再說別的話，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的高興。
我內心嘆息一聲，收回手，又不自在地調整了一下戒環，即便那個角度已經很貼合了。
現在的裴解意，應該是還沒意識到靈脈的價值，所以才會處於這種只是送的賀禮被拒收，就這樣輕易難過的階段。
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