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頭髮上還有水。」舟微漪的語氣,似乎含著些許無奈。
我心虛了一瞬,立即狡辯,「剛出浴而已,我本來就要擦的。」
舟微漪那雙用來拿劍的手骨節修長,勻稱有致,生得很漂亮。而此時正穿梭過黑髮之間,又十分細緻地用那一緞綢細細地擦乾了水份,仿佛這就是天下第一件的要緊事。
他垂下眼,語氣雖是調侃,又顯得很放縱,「那讓哥哥多管閒事一下。拜託了,阿慈。」
「……」我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微抿了抿唇,隨他了。
*
堂前的來客,自然是等待的有些不耐的。
理由就是那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理由。他本來就是突然起了興致,來拜訪一下,卻偏偏被按在這裡等了這樣久——偏偏對方的理由還讓他挑不出差錯來。
此間主人是遠道而來,特意沐浴更衣後再來見客,又有何不妥?
只是他心中煩躁得很,一連罵了幾句對方迂腐古板,肯定是個極無趣的人物,他們就不是一路人,下次再也不來此處了。
乾脆找個理由離開吧——就說和哪處的同修約好了集宴,現在要趕著去赴會。
當然了,這種話一聽就是藉口。但他也不在意,面子上過得去不就行了?要真的拆穿自己,那只能是雙方都尷尬。
那位神色傲慢的大少爺如此想著,和在一旁的管事也如此說了,臉上堆積的神色十分虛情假意,「……就是這樣。今日實在不巧,林某先告辭了,他日再來拜訪。這是與此間主人帶來的拜禮,還請代為轉交——」
我進入前堂時,便聽到對方告辭的話術。
心下倒是很滿意,估算到對方大概是不耐煩了才走,估計今後也不會再來了。就是我還是來的不巧了些,再晚一步,連見面也免了。
如此想著,但我臉上還是做出恰到好處的遺憾神情,踏入了堂中。
「嗯?抱歉道友,我來晚一步。看來是不巧了,便也不耽誤道友……」
我還沒說完,便見那人的目光凝在了我身上,好像見到什麼令他震驚之景般,微微呆住了,視線都是直勾勾的。那視線當中過於強烈濃重的情緒,鮮明得讓我嘴中應付的話術都頓了一頓,忍不住想要偏頭回望一下——我背後有鬼不成?
自然是沒有的。
那難道我是鬼,他一副見鬼的表情?
我這趟出來雖然穿的隨意,黑髮也只拿根玉簪束起,看不出什麼精心待客的痕跡,但也不至於特別粗陋不堪,到令人側目端詳的地步。
我面無表情地想。
對方如果是這樣盯著舟微漪,我還能理解,畢竟舟微漪也算修真界年輕一輩的領頭人,追隨者數不勝數。但這樣盯著我,就讓我覺得十分詭異了。
我甚至特意往舟微漪的相反方向走了兩步,只見他的視線也像被勾著一般轉動著,確實不是在看舟微漪。
我:「……」
……這人什麼毛病。
我也不禁多端詳了一下對面,是一名相貌清朗英俊的少年,不算大眾臉。前世我雖孤僻,但對一些出挑同門也隱約有些印象。他似乎是哪一峰長老的親傳弟子,只是和我並無多少接觸。
而今生今世,目前為止,我也確定在我記憶當中,我們從未來往過。
偏他此時見到我時的表現,簡直讓我懷疑我們是不是曾經結過仇——要不然他為什麼一副死盯著我不放的神情?
我甚至猶豫地又在心底翻騰了一遍過往,最後確定,我這一世還沒來得及和人結仇來著,應該不是我惹得某個麻煩。
……太奇怪了。
我微微蹙眉。
舟微漪也在此時開口,他語氣略微有些冷,「道友這般言行舉止,是否有幾分孟浪失禮了?」
一邊說著,舟微漪一邊往我這處走了兩步。只是步伐挪移間,非常微妙地便擋住了對方的視線。
那位林公子總算醒過神來,偏開頭一副手足無措模樣,額上都飄出細汗來,臉頰也是紅的,「我、我並非孟浪!」
挪開眼睛,智商總算重新占領高地。這位林公子沒被舟微漪問住,反而非常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不知為何,他對舟微漪仿佛充滿了保護欲的姿態充滿了敵意,「你是誰?這位、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