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解意垂著眼說,「屬下先前和一名醫修學了特殊按蹺推拿的方子,或可緩解頭部的不適……」
他抬起頭,徵求我的意見:「可以嗎?」
其實我倒是沒那麼難受,只是有些新奇,裴解意能做得來這麼細緻的活計?於是也應了他一聲:「可。」
裴解意起身,先用術法淨過手。
他指尖還帶著些微的潮濕氣,以及和那調香一樣、略微酸澀的柑橘氣息,至少我聞著便覺得心底一清,那股昏沉的氣息散去不少。
指尖落在額上穴位上。裴解意的手指是粗糙而有力的,帶著蓬髮的力度感。但按起來並不覺得疼,我最開始「嘶」了一聲,裴解意慌張詢問——我不好意思答,並不是疼的,而是覺得筋骨暢快許多,太過舒適才如此。便也只矜持道,「尚可。」
裴解意的力度恰到好處,穴位找的也准。教導他的醫修,大概是個真有本事的,而裴解意又實在是好學細緻的好學生,這番按蹺下來,我確實覺得舒服許多,也不像先前昏沉。
「不錯。」我問裴解意,「學過怎麼按身上的穴位嗎?」
裴解意的動作略微停下來,答:「……還沒有。」
「下次學。」
我竟然覺得,裴解意比我適合做醫修,至少面對無理要求時態度很好。
又覺得這個想法實在荒謬,有些好笑地搖散了念頭,覺得裴解意手指也累,讓他停下來。
在此時,我清醒大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裴解意怎麼在我這?
我開口詢問,「你不在驚雷長老那處幫忙嗎?」
驚雷長老此次出行,估計也有歷練弟子的意思,裴解意怎麼不時時跟在他身側。
裴解意道:「舟公子過去了。」
裴解意嘴裡的舟公子單指一個舟微漪。他見我要麼是喊「主人」,要是有人在便喊「小公子」。
我「嗯」了一聲,不知怎麼想的,道:「你和舟微漪也是輪流陪驚雷長老作伴了。」
裴解意:「嗯。」
只說完這句後,我才覺得不對勁。
不對不對,他們過去是理所應當的——應該說是陪我作伴才對。
莫名的,我心底生出幾分羞恥意味。又不是孩童,怎會要人照料?一定都是舟微漪的餿主意。我咳了一聲後道:「我要練功了。你不必陪在身側,自去行動即可。」
幾乎強硬地將裴解意趕出去,我也的確如我所說,開始練習修煉真元的內功口訣。
只是在飛舟上,太易疲憊,效果也不如平時。我修煉一會不免分心停下,漫不經意地想……這般修煉出來的真元也不知靠不靠的住,還是看些醫修秘籍好了。
這般思索著,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起身打開房門,就見裴解意身體筆挺地立在門口,沒走。
「……」
我有些頭疼,「不是讓你自去行動嗎?」
裴解意側過身,先是喊了聲主人,聽見我類似質問的話,臉上飄過一絲迷茫。
「可我最想待在這裡。」裴解意很平穩地道,表情沒一絲變化。
我:「……」
在飛舟上待了幾日,日子倒不如我想像中難熬。
身子上不難受,虛度時光的內疚感實在讓我坐不住,便開始翻看一下心法典籍——練功效果太差,不如做些其他的。
就是看久了典籍也有些眼暈,需要放下歇一會。而此時裴解意便會適時上來,替我按一下穴位和推拿眼部。
舟微漪第一次看見,便若有所思。
他悟性好,看個幾遍也學的七七八八,便也常給我按。
只是讓他做這種事,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於是第一次的時候便扒著他的手,忍無可忍道,「你能不能將學習這種雜事的勁頭放在學習劍術上?」
「?」舟微漪似乎疑惑了一瞬,下意識道,「可我的劍術也練得很好啊。」
我:「……」
舟微漪小心翼翼:「阿慈……」
我:「你出去。我看見你頭疼。」
我為什麼非要多問這一句?
不過舟微漪後面總是趁我休息時偷偷給我按……一來二去,我倒也習慣了,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快到重海處前,我心情明顯鬆快許多,長途趕路實在磨人。而且我度過的「輕鬆」,總覺得自己遊手好閒,虛度光陰。
只是一程都平安無事,卻偏偏在遷過一處普通海域時陡生波折。
我正翻著醫修典籍。因有一處要點,便起身尋紙硯要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