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微漪慢吞吞看了我一眼,對這結果也未再提什麼。
客棧內布置,確能看得出那小門派的誠意。
此地遠遠說不上精緻奢靡,不要說比起我在舟府的公子院了,就是相較在登仙宗的洞府也有所不如。但勝在頗有野趣,房中妝點不少此地的特色香果香花點綴,滿室清香,卻絕不膩人。
又打了一處白玉做的溫泉池子,裊裊水霧瀰漫其中,水從光潔白壁中似瀑布般地落下,霧氣卻只向上升騰,也形成了可供觀賞的特殊景致,重在巧思。池子一眼看去,便是用術法日日清潔過的,打理得極乾淨,涌動的也都是地下活水,透出一股淡淡硫磺的溫躁熱氣來。
又取用精巧機栝隔開了這一片池子,使濕潤的水汽不必蔓延至歇息的臥房當中,那點撲面而來的、教人蒸出汗的熱氣自然也被隔絕在其中。
若說先前我對這客棧的滿意度也僅有三分,見過這白玉池子後,便立刻升到了七分,很有一些喜歡了。
在玉舟上我自然也沐浴過,只是環境所限,動作也有幾分倉促潦草。修行之人,要真說身上有污穢之物也不至於,但我日日習慣了在池中沐浴,自然有些難以適應。如今到了這客棧當中,倒是能好好「享受」一番了。
從儲物戒當中取出了衣物、焰雲綢掛在了屏風之外,我解開一身衣物,隨意散在地上,便踩進了白玉池子當中。
熱湯很快蔓過胸口,我將自己整具身體都浸入在溫水當中,時不時擺動下一雙腿,被水依託著,腿部像是魚尾一般地漂浮起來,很有悠然自在的感覺。
白霧升騰,從玉璧下落下的溫熱池水飛濺,很快打濕了黑髮。
那一團烏雲般的黑髮尾端在水中散開了,未沒入水面的部分則覆在肩頸處,濕漉漉地貼著。
鎖骨起伏的形態清晰而漂亮,發端的水珠順著略顯單薄的頸項處往下流淌著,無聲沒入水中,寥寥霧氣當中,水下景色都被散開的青絲遮掩。
此處又無旁人人。
我難得忘了儀態,自顧自在池中玩了一會水——頭有些暈了。
腿微微彎起,從水中踢著水抬起來,搭在白玉的小階上。
一截骨肉勻亭修長的小腿,在明珠光輝籠罩下,白的仿佛也蘊著一層白光般。
那帶動的水珠又順著往下滾,到了腳踝處,淹進一層薄薄的水面里。又因為踩在玉階上,能看出足弓形狀漂亮,皮肉薄而白,以至於清晰見到其下青色筋脈隱伏,有些氣血不足的虛弱。
也只有那玉雕出來的腳趾,被池水浸泡、熱氣蒸騰許久後,才泛著氣血充盈後的淡粉色,遙相呼應。
太悶了。而且這種熱泉之水,也不宜泡得太久。
清楚是清楚的,但因為骨子當中都蔓著那股懶洋洋的暖意,我一時竟有些不想動身起來。目光便落在了玉池旁不遠處的那扇木質的百褶窗上。
這池中的霧氣,是不能往客房內部導的,不然要將臥具都沾濕了。但這窗戶其實是設來開窗透氣的,還能看一看外面的景致。
此處又在最高層,遠遠高出其他幾處閣樓,尋常情況下,裡面池中的景致是不會被窗外瞧見的。
但那是平常,現下正是無數修士集聚時,駕馭法器的、御劍飛行的,在空中來往者也不少,免不了撞上那一兩個。
這池水能浸到胸膛處,說起來也就露出那往上一截肩膀來,修真界又風氣開放些,男子露一露赤.裸胸膛不算什麼,只是到底不雅。我臉皮更薄,連平日沐浴更衣也不讓底下人伺候,更兼之對那些行走修真界時,赤.裸上身、宣稱遵循古風的狂野修士嗤之以鼻。
倒不是攔著他們循古,但有沒有考慮過路過的無辜修士的眼睛?
這麼一想,我更做不出可能被人瞧見的事來——要是有哪個架著法器的女修或者男修從我窗前路過,不慎被我傷了眼,豈不是無妄之災。
但確實太悶了。
我盯著那一片百褶窗沉悶地發呆,不甘不願準備起身離開時,忽地眼睛一亮。
我也是想岔了。
窗可以打開,讓風透進來,再設一個遮蔽外界視野的法術不就行了?
實在是被悶壞腦子。
我很快施行上了。
這是個頗為簡單的日常術法,被歸類在防禦術法當中。
路過修士或會察覺到此處有微弱防禦術法的痕跡,但只要不破術,便感知不到內里情況——自然也不會動手破術。來這的大多是名門正派,青天白日下挑釁他人,將別人施在客棧窗戶上的防禦術法破了算怎麼回事?
和悶熱的玉池相比起來,外面實在清爽至極,微風徐來,趕走了一絲躁意。我有些滿足地半垂著眼,浸入池中,舒服得昏昏欲睡。
外面的景致也清淨,客棧外栽了棵巨大靈樹,已生長得比客棧樓層還高了,枝葉上結著一串串紫色小花,和細嫩柳條似的垂下來,由風吹拂著。我要是離窗近一些,伸出手去,還能摘到一叢由風送來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