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知曉,被自己這種類型的人盯上,並不是什麼好事。
既然動心,那就此生不會再有更改之時。某種程度上而言,這是一種災難,著實——棘手。
再相比起思維過於簡單的宋星苒和裴解意,容初弦所考慮到的東西更多,他抱著劍,冷冷旁觀了一會,方才開口道:「舟微漪,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感情,本身就為世所不容。你自然可以不在乎名聲、世人眼光、乃至舟家家主和舟夫人的如何看待,可你非要將舟小公子也牽扯進來嗎?他是舟家未來的繼承人,本應仙途無暢,自然也該有更好的姻緣、更好的道侶。你要他和你一起,受這些本不必要的詆毀嗎?」
容初弦所言,聽的我微微一驚。連我自己都不知為何,有些驚慌心虛地看了他一眼。
但在此時,我卻聽見舟微漪似乎是有些輕諷地笑了一聲。
隱隱預感到什麼,我從先前的打擊當中強行抽離出思緒來,只想阻攔舟微漪開口,近乎慌亂地喊了一聲,「舟微漪,你先——」
「我本就非舟家之子。」
這一聲落,宋星苒先怔了怔,緩緩停手。裴解意倒是不受影響。
舟微漪一邊避開那九重雷火,臉色在無數眼花繚亂的法術光輝照耀下,顯得格外慘白,「……阿慈,對不起。我也是幾年前才得知,只是原以為我們的關係不會有所改變,我也一直懷有私心,怕你與哥哥生疏,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我並非是你有血緣聯繫的兄長,只是父親的養子而已。」
此事也屬舟家辛秘,我雖不知緣由,但父母親將其瞞得極死,知情人都被封口——至少如今這個年齡段的我,是絕不該接觸到相關的消息。所以我原以為舟微漪也是不知情的。
畢竟他要是知情,既然沒有血脈牽連,怎麼會如此心甘情願地容忍我這個冷心冷情的蠢貨。
但原來——
我幾乎一時陷入矛盾當中,梳理不清了。更沒想到舟微漪會這樣毫不顧忌地說出口,公之於眾,讓我連個準備的時間都沒有,甚至不知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才算尋常。
舟微漪卻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剛說出了如何可怕的一件事,語調仍然十分平穩,「待離開秘境之後,我會先回舟家,自請離家。」
「往後也不會有舟微漪,只有『微漪』君。」
和秘境當中,舟微漪的自稱之名,竟是巧合對上了。
「我會叫天下人所知,我並非舟家之人,與其毫無聯繫,自然也不會讓阿慈為外界名聲所累。」
舟微漪說完之後又開始發瘋,略微一頓,竟是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反應過來什麼,「……我想差了。不該這麼說。若是求娶成功,和阿慈成了道侶,自然還是一家人。」
我:「……」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只覺得舟微漪的話字拆開來都聽得懂,合在一起就是——我有點暈字。只知道舟微漪準備離開舟家。
如此想著,我緊抿著唇,滿身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警惕氣息。看向舟微漪的神色也絕不容情,近乎冷冽,也帶著一點惱怒意味地開口,「舟微漪。」
「除『兄弟之名』、血緣聯繫以外,你憑什麼覺得我們還會有其他的關係?」
「自然是橋歸橋、路歸路。」我心中極亂,搜尋出我曾考慮過的、若是舟微漪的身世被揭穿,我該如何自處的策略。閉了閉眼,開口道,「你做你的微漪真君,我做我的舟家家主。」
我頓了一下,語氣風平浪靜:「除此之外,我們還該有什麼聯繫?」
不該有。
舟微漪是「兄長」。但脫去這一層身份後——我們之間什麼也不剩,舟微漪也不值當留下來。
而他所說的「愛戀」、「道侶」,偏偏是在秘境結束之後。
在秘境當中,我們的確做了太多超乎兄弟情誼的事,舟微漪甚至替我——
「。」
不必再提。
他這樣一個為了維持並不值得珍惜的血緣親情、都可以對養子一事裝聾作啞,甚至甘願一直頂著私生子名聲的人,責任心自然超乎尋常。在經歷秘境之後,想必也受影響,為了彌補那些「錯誤」,心甘情願地,要承擔起另一樁責任來。
我知道舟微漪的確重視我,從前世到今生,從未改變。但這樣的重視不應該害得他——生生世世都擺脫不了我。
分明這該是最好的時機。
我忽然有幾分難言疲累,是從許久之前,便一絲絲積累起來的內疚。
總不能為了彌補「錯誤」,卻偏偏讓一切都偏離正軌——我看著舟微漪,還想說些什麼,喉中卻極滯澀一般,索性什麼也都不再說。覺得哪怕就算這樣糊塗地做個了斷,也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