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解意神色平靜如常,任由誰來,也看不出他如今心生死志。
那靈丹也飛速運轉,向外爆發著靈氣,一直到極限之處,「嗡鳴」一聲。
裴解意唇角溢出鮮血。
心血鑄成的出竅修為,被他親手自廢,一朝崩塌。裴解意眼中的靈光似乎都黯淡了許多,因為本身就年輕,他的面容沒多大變化,只是滿頭黑髮,多出了些許灰白銀絲。
這也是作為人魔,最後看見的畫面了。
只是哪怕修為盡廢,化身凡人,裴解意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有一股邪祟力量洶湧澎湃。
他現在依舊很「強」。
那種能將出竅修士,也隨手打殺的強悍。甚至腦海當中,也開始不斷地浮現一些血腥殺戮的畫面,這具身體,很快就能恢復到令人畏懼的程度。
這並非是裴解意本意,而屬於被他吞噬了力量的人魔。
他好像已經徹底被「污染」了。
裴解意的心緒並沒有多大的變化,甚至也不覺得失落,或許是因為他也早有猜測。
幸好,他來到了這裡。
荒山前方,仿佛被一柄利劍憑空斬斷一般,是一道深不見底的高崖。狂風肆虐,刮成尖利詭異的「哭聲」,仿佛身處萬丈高峰之上,踏錯一步,於凡人而言,便是粉身碎骨。
而現在的裴解意,雖然身具魔元,有些特殊,但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凡人了。
那股力量,還在不斷試圖強化他的身體。
裴解意一步步上前,平靜心緒當中,忽然生出許多的慶幸來。
還好主人讓他離開。
還好他現在不在主人的身邊。
這樣一個危險的存在,潛伏在主人的身側,隨時都可能像天火雷一樣炸開,絕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他離開得及時,也絕不會妨礙傷害到主人了。
一切都還來得及,是不幸中的萬幸。
裴解意看著那片高崖,臉上毫無波動,就那麼直直走上前,一躍而下。
*
雷聲轟鳴,震得我從靈輿當中驚醒。
掀開垂落的珠簾,我看見暗沉天空當中,憑空降下驚雷,電光雪亮,幾乎映亮了整片天空。
只是光打雷,卻不見下雨,幾聲讓鳥獸皆驚的轟鳴之後,又重新歸於寂靜。
我不知怎麼,心中有些煩悶,說不出的躁意。
裴解意自然是還聯繫不上。
我原本是想先回舟家那邊看看,若是還不見裴解意的身影,便傳訊回宗,問一問驚雷長老。
實際上,我也覺得裴解意更大的可能是回登仙宗了。
哪怕成年修士的告別就是隱晦的拒絕,我也有幾分氣悶……再怎麼樣,裴解意也該和我說清楚才對。
這幾道驚雷將我驚醒,哪怕身上還有幾分睏倦,我也再睡不著了。隔著珠簾,詢問守衛在一旁的貼身侍衛,「我們到哪裡了?」
侍衛報了個地名。
再趕個大半天,就能回到舟家了。
我略微思索,開口,「先回燕起國吧。」
……再找一找。
侍衛:「……」
雖然心中詫異,但這既然是小公子的命令,這些貼身侍衛也沒有不聽的,只照樣回去。
其實我也知曉,在燕起國能見到裴解意的可能性很小。何況一名出竅修士不想被人發現他的蹤影的話,能用的手段也太多,我只是到底有幾分……不甘心而已。
就當全了這幾年曾相處過的情誼。
我如此想著,在靈輿經過了一處平平無奇的荒郊野嶺時,不知怎麼心頭有些不安,眼睛仿佛跳了兩下一般,鬼使神差地開口,「等一等。」
侍衛們停下來。
我掀開車簾,走了下來。
侍衛其實有些詫異,不知這平平無奇的凡人國度,有哪裡能惹得小公子在意,但也十分聽話,同時提刀護持,警惕這附近有什麼陷阱——雖然這地方看起來,也不像能有什麼危險的模樣。
我的感知卻要更敏銳一些,順著荒山往上攀爬,越走也愈加驚心。
相比起其他地方的靈氣貧瘠程度,這一處的靈氣卻陡然濃郁起來,只是沒有聚靈的風水,所以消散了不少。
如果是擁有雷靈根的修士在這裡的話,大概能察覺得到,這不僅靈氣活躍,活躍的都還是雷屬的靈氣。只是這類靈氣特殊,不好被天地吸收,逐漸擴散開,甚至引來了無數雷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