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想過自己的身份會被發現。但如何,都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哪怕綁架曾經的主人,同樣也是罪大惡極。但他私心之下,是為了……
可偏偏就在此時此刻,就在方才。
他再罪無可恕不過,以那樣下流的手段玷污了主人——
一切皆出自於他手。
似乎無從為自己辯解。
裴解意寂靜無聲。
而對於我而言,無數思緒衝擊著腦海,一會是昨夜過於旖.旎曖昧的觸碰親近,一會是將我從舟家掠走的「神秘人」的所作所為。
我有太多困惑疑問,以至於那血液流淌下來,溫熱打濕指尖時,才猛地醒過了神——
我仍未鬆手,只是咬著牙道,「……我會殺了你。」
裴解意的反應出乎預料地平靜,甚至眼底有些莫名灼熱——簡直讓我覺得,好像這樣是如他所願那樣。
「那就殺了我。」
一瞬間,我閉上眼。
……手中的真元還是消散了。
那些惱怒與困惑在心底翻湧。
為什麼突然離開?
為什麼將我綁到洞府當中,又不肯表露身份,做出這樣的事來?;
我忽然想起,裴解意也不過方步入出竅修為,怎麼會有這樣的翻天覆地之能。
能在妖淵修建洞府、又能隨意打殺出竅甚至分神妖獸,而他現在身上的氣息,仍然是高深莫測,探不出真正的修為來。
但至少在渡劫期左右。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
如果我並非重生之人,大概如何也不會往「人魔」的方面想。畢竟人魔萬萬年間也不見得會出一個,我更不曾見到過如此行事溫和,並不濫殺無辜的人魔。
成為人魔之後,只會失去生前理智良知,只有作惡的欲.望才對。
眼前的裴解意,如何都與修真界中廣泛傳聞的「人魔」並不相符合。至少人魔可不會無聊到別的惡事都不去做,只為了囚禁一個出竅期修士。
但我重活了一世,此時第一時間所想到的,便是裴解意前世的軌跡。
像輕而易舉地將拼圖拼接在一塊,我也無比輕易地,就猜測出了裴解意如今的變化的究竟是什麼。
我那一瞬的表情,應當是略顯蒼白失神的。
尾巴在我不自知的時候垂搭下來,那兩隻妖耳更是倒伏下來。我看著他,無比冷靜地詢問道,「裴解意。」
「你為什麼成為了……」
「人魔?」
裴解意的瞳孔在那一瞬間,略微收縮。
人魔的能力太過於強悍,以至於他其實可以輕易地隱藏自己的氣息,混入道修、甚至是凡人當中——只是歷來從天地間誕生的人魔,都不願意這麼做罷了。
所以裴解意,並不打算立刻告知主人自己的人魔身份。
所有的道修,都畏懼著作為天地劫難的「人魔」。
但就像是一開始,他猝不及防地暴露了一樣,沒有任何可猶豫的,這個問題也被橫貫在其中。
他看見面前的小主人神色冷冽無比,似乎出乎預料的鎮定。偏偏那一雙眼……略微有些泛紅。
眼睛一眨,便輕輕浮起一層霧氣來。
這讓我下意識地垂下了眼,有些逃避。
我倒並沒有多傷心或者想要落淚,只是生理上本能的反應,也讓我頗為難堪。我只是有一點——
失落的難過。
和隱隱的不安。
明明一切都應該被改變了。
裴解意沒有被虐.殺在那個敗類的二長老的手上,他成為登仙宗弟子、雷靈根的天才,親手報下血仇,應解開心魔,從此道途平坦,前途明亮。
可我沒想到再次重逢之後,是以這樣的身份,再一次見面了。
我倒寧願是他不願追溯過往,哪怕從此相逢陌路。
但仿佛命運惡意戲弄,要將一切都撥回正軌。
我其實並沒有多懼怕人魔,或許是因為裴解意仍然是從前面容——縱使有些地方陌生,作為人類的裴解意給我留下的印象依舊強烈。
相較於傳聞中可怕的人魔,我第一眼看見的仍然是「裴解意」此人。
只是為什麼……
我看著他,又一字一句,像是決不甘心地問:「你碰到了什麼事,才會……」